冰冷的警报声刺破耳膜时，季勃达的指尖正悬在维度护盾参数面板上。
2017年1月17日，凌晨03:27，“苟命号”驶入宇宙坐标x-73a区域，距离高维能量区仅剩1.2光年。
窗外是翻涌的暗紫色乱流，高维碎片如锋利的水晶，在黑暗中折射出诡异的蓝光，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刺眼的能量弧光。舰桥内的全息投影忽明忽暗，红色警报灯在金属舱壁上投下跳动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冷却剂泄漏的刺鼻气味。
“维度护盾能量衰减至67%！左舷三号装甲层受损，裂缝长度1.3米！”通讯器里传来机械师老周嘶哑的吼声，背景是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
季勃达猛地攥紧操纵杆，指节泛白。视网膜上，系统界面飞速刷新数据：高维乱流强度12.7级，超出预判阈值3.2倍；空间曲率波动频率23hz，舰体结构承受应力接近临界值；机甲护卫队三号、七号、九号信号微弱，正在乱流边缘漂移。
“全员进入二级戒备！”他的声音冷静得像舱壁的合金，没有一丝颤抖，“动力组下调非核心区域能耗，优先供给维度护盾；机甲护卫队收缩阵型，放弃外围探测，全力引导飞船规避高维碎片；科研组实时计算乱流轨迹，每十秒更新一次航道参数！”
指令下达的瞬间，舰桥内的船员们如绷紧的发条，动作精准而急促。罗辑站在观测窗前，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全息投影中翻滚的乱流，苍老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比预判的更凶险。”罗辑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种级别的高维乱流，足以撕裂常规星际飞船的船体，我们的护盾撑不了多久。”
季勃达没有回头，视线紧盯着航道模拟图上不断闪烁的红色预警点。脑海里，系统的能量消耗提示不断弹出，基础强化能力的续航时间骤减，短距传送的冷却时间翻倍——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系统如此明显的力不从心。
“撑不住也得撑。”他咬了咬牙，指尖在面板上飞速操作，调整护盾能量分配，“左舷护盾能量提升至40%，右舷维持30%，首尾各15%，优先保护引擎和核心舱。”
舰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剧烈的颠簸让不少船员踉跄着扶住控制台。全息投影上，左舷装甲层的裂缝瞬间扩大到2.1米，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刺耳的蜂鸣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左舷护盾击穿！碎片撞击装甲层，能量管线受损！”
“动力输出下降15%！引擎温度异常升高！”
坏消息接踵而至，季勃达的心跳骤然加快，但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飞速推演着应对方案：硬抗肯定不行，绕开需要重新计算航道，至少要五分钟，而护盾撑不了那么久；释放诱饵？高维乱流会干扰信号，诱饵起不到作用；只能赌一把，利用高维碎片的碰撞间隙，强行冲过去。
“机甲护卫队听令！”他按下通讯器，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遍每一台机甲，“三号、七号、九号，立刻启动应急推进器，用机甲自身作为屏障，阻挡正面袭来的高维碎片；其余机甲分列两侧，清理航道边缘的小型碎片，为飞船开辟通路！”
“收到！”通讯器里传来护卫队队长嘶哑的应答声。
全息投影上，十台高级机甲迅速调整阵型，三号、七号、九号三台机甲猛地加速，朝着最密集的高维碎片群冲去，机甲外壳的能量护盾瞬间拉满，发出耀眼的蓝光。其余七台机甲则分散开来，激光武器连续发射，一道道炽热的光束划破黑暗，将小型高维碎片击碎成尘埃。
“飞船准备加速！”季勃达大喊，“动力组，最大功率输出，倒计时十秒！10，9，8……”
舰体再次震颤，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剧烈，控制台的指示灯熄灭了一半，部分面板冒出黑烟。冷却剂泄漏的气味越来越浓，季勃达的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耳膜嗡嗡作响，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航道模拟图。
“3，2，1，加速！”
引擎发出轰鸣，“苟命号”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机甲开辟出的狭窄航道冲去。窗外，高维碎片如暴雨般袭来，三号机甲的护盾瞬间被击穿，机甲臂被碎片削断，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球，信号彻底消失。
“三号机甲失联！”
季勃达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但他没有时间悲伤，七号机甲的护盾也开始闪烁，能量衰减至临界值，随时可能崩溃。
“七号，撤离！”他嘶吼着按下通讯键。
回应他的，是七号机甲突然爆发的推进器火焰。那台机甲没有撤离，反而加速冲向一块直径超过百米的高维碎片，机甲核心能量瞬间过载，发出刺眼的光芒，随后轰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那块百米碎片炸成两半，为飞船让出了最后的通路。
“七号！”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有警报声和引擎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季勃达的眼睛发红，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脑海里闪过招募时七号队员的笑容，那个刚从航天院校毕业的年轻人，总是说要跟着他看看宇宙的尽头。
现在，他永远留在了这片冰冷的乱流带。
“冲过去！”季勃达猛地攥紧操纵杆，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不能让他们白死！”
“苟命号”穿过爆炸的余波，机身再次遭受重创，尾舱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全息投影上，尾舱的能源储备模块彻底报废，能量供应瞬间下降30%。九号机甲的护盾也已耗尽，机身被碎片划出数道深深的裂痕，信号忽明忽暗，随时可能失联。
“九号，立刻返航！”季勃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舰长，航道还有最后一段，我能撑住。”九号机甲驾驶员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你们先走，我清理掉最后几块碎片。”
话音刚落，九号机甲猛地转向，朝着航道末端的几块碎片冲去，激光武器持续发射，直到能量耗尽。最后，它迎着一块高速袭来的碎片，用机身狠狠撞了上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信号彻底消失在通讯频道里。
季勃达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悲伤已被冰冷的决绝取代。“全员注意，最后冲刺！”
“苟命号”冲破最后的碎片阻碍，驶出了高维乱流带。窗外的景象瞬间变得平静，暗紫色的乱流被远远甩在身后，前方是一片散发着柔和金光的星云，那是高维能量区的外围。
警报声渐渐平息，舰桥内一片狼藉，船员们瘫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疲惫和悲伤。老周擦了擦脸上的油污，眼眶通红；罗辑走到季勃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眼神里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季勃达缓缓松开操纵杆，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疼痛终于清晰地传来。他走到观测窗前，看着身后那片依旧翻涌的乱流带，那里埋葬了三名年轻的护卫队员，埋葬了他们的热血和梦想。
“2017年1月17日，凌晨04:12，‘苟命号’驶出高维乱流带，抵达高维能量区外围。”他轻声说道，声音沙哑，“机甲护卫队损失三台，三号、七号、九号驾驶员牺牲，舰体左舷装甲破损严重，尾舱能源模块报废，动力输出下降30%。”
罗辑叹了口气，目光沉重：“他们是英雄，是人类文明延续的基石。”
“英雄？”季勃达自嘲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如果不是我选择这条航道，如果我能预判到乱流强度，如果……”
“没有如果。”罗辑打断他，语气坚定，“在宇宙中生存，本就是一场豪赌，我们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他们的牺牲不是你的错，是黑暗宇宙的错，是残酷法则的错。”
季勃达沉默了，他知道罗辑说得对，但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穿越以来，他一直以“苟命”为最高准则，为了活下去，他可以放弃抗争，放弃地球，甚至放弃部分道德底线，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因为他的选择而牺牲。
“我们必须活下去，带着他们的希望一起活下去。”罗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只有活下去，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