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年7月1日-9月30日
地点：“苟命号”飞船、荒芜星域临时锚定据点
金属齿轮咬合的闷响从飞船底部传来，是维修组在更换左侧推进器的磨损轴承。我站在观测舷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舱壁，目光落在远处那颗散发着暗红色光晕的红矮星上。它的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连周围的小行星带都照不亮，只有密密麻麻的陨石在黑暗中沉默漂浮，像宇宙遗落的碎屑。
“季队，罗老师那边传来消息，维度融合志愿者的筛选名单确定了。”通讯器里响起助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转身走向科研舱，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是上次小行星撞击导致的电路故障，维修组优先级排得靠后——毕竟在宇宙里，活着比照明重要。路过培训室时，透过舷窗能看到林默正和几个年轻人围着机甲残骸钻研，他的眼神专注，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叛逆，手里的工具在金属外壳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飞船里格外清晰。
很好，知错能改，比什么都强。
科研舱内，全息投影正悬浮着10名志愿者的资料，罗辑坐在控制台前，眉头紧锁，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他面前的《宇宙苟命生存手册》初稿已经装订成册，金属封面反射着冷光，和周围的科研设备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筛选标准没问题吧？”我走过去，目光扫过投影上的名单，都是身体素质过硬、技能评级靠前的核心成员，其中有3名机械师、2名能源工程师、4名观测员，还有1名医生。
“没问题，都是经过三轮体能测试和心理评估的。”罗辑抬起头，眼底带着疲惫，却难掩一丝期待，“但风险还是太大了，我们只掌握了基础的维度融合技术，连理论都没完全吃透。”
“没得选。”我盯着投影上志愿者的照片，语气坚定，“980亿年的时间，足够宇宙重启无数次，我们必须尽快掌握维度融合，才能适应高维环境，才能让社群活下去。”
宇宙的黑暗是永恒的，等待和犹豫，只会让我们在下次危机中万劫不复。三个月前的小行星带撞击，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没有足够的实力，再谨慎的“苟命”，也只是侥幸。
“零，启动维度融合实验舱预热程序。”我对着终端下令，冰冷的电子音瞬间响起：“实验舱预热启动，预计1小时后达到适配温度，当前高维粒子浓度0.3%，符合基础实验标准。”
全息投影切换到实验舱内部画面，圆柱形的舱体周围布满了能量导管，中央的实验台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高维粒子探测器在舱壁上有序排列，像一只只警惕的眼睛。
“第一批先进行基础融合，目标是让高维粒子初步融入人体细胞，不追求能力提升，只看兼容性。”罗辑制定着实验方案，笔尖在纸上划过，“每人间隔24小时进行实验，全程监测生命体征和意识波动，一旦出现异常，立即终止。”
我点头，目光落在实验舱的应急装置上：“应急剥离程序必须调试到最佳状态，一旦出现排斥反应，要在10秒内将高维粒子从人体剥离，不能有任何延迟。”
“放心，科研组已经进行了20次模拟演练，误差不超过0.5秒。”
7月15日，第一批维度融合实验正式启动。
第一个进入实验舱的是机械师老周，52岁，经验丰富，在飞船维修中多次立下功劳。他穿着特制的实验服，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却还是笑着对我们摆摆手：“季队、罗老师，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实验舱门缓缓关闭，淡蓝色的光芒逐渐增强，高维粒子探测器的数据开始跳动。
“高维粒子注入开始，浓度0.5%，生命体征正常，意识波动稳定。”科研组组长的声音在科研舱内回荡。
我盯着监测屏幕，老周的心率、血压、脑电波都在正常范围内，细胞活性甚至有轻微提升。淡蓝色的粒子在实验舱内流动，像溪流环绕着老周的身体，透过舱壁能看到他的皮肤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光晕，那是高维粒子与人体细胞融合的迹象。
“融合度10%...20%...50%...”
数据稳步提升，科研舱内的气氛渐渐放松下来，连罗辑的眉头都舒展了几分。
“看来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罗辑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
我没有说话，心里的警惕丝毫没有放松。宇宙里的惊喜，往往伴随着致命的陷阱。
3小时后，老周的融合度达到了80%，高维粒子已经初步融入他的细胞，生命体征依旧稳定。
“实验结束，启动粒子稳定程序。”罗辑下令。
实验舱门打开，老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感觉身体变轻了，感官也敏锐了很多，刚才在舱里，我能清晰地听到飞船底部轴承转动的声音。”
这是维度融合带来的初步提升，也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
接下来的十天，第二批、第三批志愿者陆续进行实验，除了轻微的疲惫和意识波动，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融合度都稳定在70%-85%之间。科研舱内的气氛越来越轻松，连之前反对实验的几个老成员，也开始认可维度融合的可行性。
“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罗辑看着监测数据，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按照这个进度，三个月内完成首批10名志愿者的基础融合，应该没问题。”
我却隐隐觉得不安。太顺利了，顺利得不符合宇宙的残酷法则。维度融合是跨越维度的生命改造，怎么可能如此轻松？
我的不安，在8月20日变成了现实。
第八个进入实验舱的是观测员小林，28岁，年轻力壮，是观测组的骨干。他的实验初期一切顺利，融合度很快达到了75%，但就在粒子稳定阶段，监测数据突然出现异常。
“意识波动剧烈，脑电波紊乱，心率飙升至180次\/分钟！”科研组组长的声音带着惊慌，“高维粒子出现紊乱，开始攻击人体细胞！”
屏幕上，小林的身体开始抽搐，皮肤表面的光晕从淡蓝变成暗红，像燃烧的火焰。实验舱内的高维粒子变得狂暴，四处冲撞，能量导管发出刺耳的声响。
“启动应急剥离程序！”我厉声下令。
“剥离程序启动，粒子剥离中...剥离失败！粒子与细胞结合过深，无法剥离！”
科研舱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加大剥离能量，强行剥离！”罗辑嘶吼着，眼睛通红。
“不行！强行剥离会导致细胞破裂，他会立刻死亡！”
我盯着屏幕上小林痛苦的表情，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却要在这里付出生命的代价？
“零，分析粒子紊乱原因，寻找替代剥离方案。”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分析结果：排斥反应源于意识波动，实验对象在粒子稳定阶段产生恐惧情绪，导致意识崩溃，引发高维粒子狂暴。替代方案：注入意识稳定剂，平复情绪后，逐步剥离粒子。”
“立刻注入意识稳定剂！”
淡绿色的药剂通过实验舱的导管注入小林体内，监测屏幕上的意识波动逐渐平缓，心率开始下降，狂暴的高维粒子也渐渐稳定下来。
“粒子剥离启动，浓度70%...50%...30%...”
两个小时后，小林体内的高维粒子被成功剥离，生命体征恢复稳定，但因为粒子攻击，他的细胞活性下降了30%，需要长期休养才能恢复。
科研舱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沉默着，之前的兴奋和期待，被恐惧和不安取代。
“怎么会这样？”罗辑喃喃自语，脸色苍白，“我们明明进行了心理评估，小林的心理素质是达标的。”
“是宇宙的压力。”我轻声说，目光落在窗外的黑暗中，“在绝对的未知面前，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会被恐惧击溃。维度融合不仅仅是身体的改造，更是意识的考验，我们忽略了宇宙环境对人类意识的影响。”
在地球时，人类是食物链的顶端，是文明的主宰，哪怕面对三体入侵，也还有抗争的勇气。但在宇宙里，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面对高维未知，面对黑暗森林，恐惧是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枷锁。
接下来的几天，实验暂停，科研组开始重新评估实验方案。我们发现，小林的恐惧并非来自实验本身，而是来自他在观测中看到的文明残骸——三个月前，他亲眼目睹了那颗蓝色行星被二向箔毁灭的全过程，那种末日景象，在他的潜意识里埋下了恐惧的种子，而高维粒子的注入，放大了这种恐惧，最终导致意识崩溃。
“我们需要在实验前进行意识引导，消除潜意识里的恐惧。”罗辑调整着方案，“可以播放宇宙环境的舒缓影像，配合心理疏导，让实验对象在放松的状态下进行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