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心里的警惕却丝毫没有减弱。他知道，警方不会轻易放弃，他们肯定已经通知了高速交警，在前方的收费站设置了新的封锁线。
“我们现在去哪里？”罗辑的声音依旧沙哑，他看着季勃达，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震惊、还有一丝依赖。
“去郊区的废弃工厂，我的据点。”季勃达的声音低沉，视线盯着前方的高速入口，“那里有我准备的物资和设备，暂时是安全的。”
他转动方向盘，改装车驶入环城高速的入口，收费站的栏杆已经抬起——显然，警方的通知还没到。季勃达踩下油门，改装车驶上高速，朝着郊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时间：2007.7.15 凌晨04:15
地点：环城高速-郊区废弃工厂方向
高速上的车辆很少，只有零星的货车和夜班车，改装车在车道上平稳行驶，发动机的异响渐渐消失，显然已经适应了负荷。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亮了车内两人的脸，气氛暂时变得平静，却又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重。
罗辑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星星稀疏，月亮被云层遮挡，显得格外冷清。他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季勃达刚才说的话——三体人、Eto、黑暗森林法则、穿越、系统……每一个词都像一颗重磅炸弹，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混吃等死，写几篇没人看的论文，泡几个漂亮的姑娘，直到老死。可现在，他却被卷入了一场关乎人类文明存亡的末日危机，成了外星文明的追杀目标，跟着一个穿越而来的滴滴司机，驾驶着改装车在深夜的高速上逃亡。
这一切，荒诞得像一场噩梦。
“你说的都是真的？”罗辑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季勃达没有回头，视线依旧盯着前方的路况，语气平静：“是不是真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三个月后，古筝行动会启动，Eto的核心成员会被清除，人类会得到三体人的部分信息；两年后，水滴会抵达地球，人类舰队会在末日之战中全军覆没；四百年后，三体舰队会抵达太阳系，地球会被占领，人类会成为奴隶。”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让罗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那面壁计划呢？联合国启动面壁计划，就是为了对抗三体人，不是吗？”罗辑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面壁计划？”季勃达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四个面壁者，泰勒想组建幽灵舰队，雷迪亚兹想引爆水星毁灭太阳系，希恩斯想给人类植入胜利信念，还有你，被选中的第四个面壁者。可结果呢？泰勒被自己的破壁人揭穿，绝望自杀；雷迪亚兹被愤怒的民众打死；希恩斯的计划失败，人类依旧陷入绝望；而你，罗辑，虽然最后成为了执剑人，建立了黑暗森林威慑，可那又怎么样？威慑终究会被打破，人类文明的结局，从三体人发射智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罗辑沉默了，他无法反驳季勃达的话，因为季勃达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的恐惧。他能感觉到，季勃达说的是真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你所谓的苟命，就是逃离地球？”罗辑问道。
“是。”季勃达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反抗没有意义，以人类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战胜三体人。想要活下去，想要延续人类文明，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逃离太阳系，逃离黑暗森林的威胁，在宇宙中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蛰伏起来，等待机会。”
“可我们能逃到哪里？宇宙那么大，到处都是危险，黑暗森林法则不是说，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会被消灭吗？”罗辑的语气带着一丝绝望。
“所以要苟命，要极致的隐蔽。”季勃达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的系统能解锁维度技术，只要我能集齐足够的资源和人才，就能建造出具备全维度隐身能力的宇宙飞船，带着幸存者在宇宙中蛰伏，避开三体人，避开黑暗森林打击，直到找到能安稳生存的星系。”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窗外漆黑的夜空，那里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却也藏着文明延续的希望。“宇宙很大，危险很多，但总有死角，总有高阶文明不屑一顾的荒芜星域，我们不需要征服宇宙，不需要对抗谁，只要能活下去，就够了。”
罗辑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那些明亮的灯光在夜色中连成一条光带，像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充满了不确定性。他的心里很乱，一方面是对季勃达所说的末日真相的恐惧，另一方面是对“苟命逃亡”这种生存方式的抵触——作为一名学者，作为被联合国选中的面壁者，他本能地想反抗，想为人类文明争取一线生机，而不是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离。
可季勃达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水滴覆灭舰队、三体占领地球、黑暗森林法则的残酷……每一个预言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让他不得不承认，反抗或许真的只是徒劳。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高速上格外清晰。
季勃达的视线始终盯着前方的路况，同时通过装甲的全息界面，密切关注着能量值的变化和后方的追击情况。能量值还剩12点，只能维持基础装甲的防护功能，低频干扰器已经失效，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警方的追击已经被甩开，后视镜里看不到警灯的影子，对讲机里也听不到相关的通讯信号，显然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罗辑是联合国重点保护的面壁者，现在被他“绑架”逃亡，官方肯定会动用所有力量寻找他们的踪迹，监控摄像头、卫星定位、道路封锁……一系列的追捕手段会接踵而至，他们必须尽快抵达废弃工厂据点，启动那里的信号屏蔽系统，才能彻底摆脱追踪。
“还有多久到？”罗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褪去，多了一丝冷静。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季勃达看了一眼全息导航，“废弃工厂在郊区的深山里，位置很隐蔽，周围没有居民，也没有监控，是我半年前就选好的据点。”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罗辑问道。
“不算早，我六月初才穿越过来，花了半个月时间确认真相，然后就开始筹备据点和逃亡物资。”季勃达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是个滴滴司机，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顺便拉上一些能干活的人，一起在末日里苟命。”
罗辑看着他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装甲的银灰色光泽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格外冷峻。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浑身透着杀伐果断气息的男人，不久前还是一个在城市里奔波接单的滴滴司机。
“你的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罗辑好奇地问道，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疑惑之一。
“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文明造物，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季勃达坦诚地说道，“它绑定了我的意识，能根据我的生存需求，解锁各种技术和能力，能量来源是星体矿物、废弃设备这些含有能量的物质。我现在解锁的只是基础功能，想要解锁维度隐身、宇宙航行这些高级技术，需要大量的能量和特定的触发条件。”
“更高维度的文明造物？”罗辑的眼睛微微睁大，“这和你说的宇宙维度衰减、轮回重启有关吗？”
“可能有关，但目前还不清楚。”季勃达摇了摇头，“系统没有提供相关的信息，这些都是我根据观测到的宇宙数据，结合一些碎片化的记忆推导出来的。等我们到了据点，稳定下来之后，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包括宇宙轮回的猜想，还有维度融合技术的初步构想。”
罗辑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能感觉到，季勃达虽然看起来不靠谱，说话带着市井气，做事也透着一股疯狂，但他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从穿越后的真相确认，到据点筹备、车辆改装，再到冒险营救自己，整个计划周密而严谨，充满了对生存的极致渴望。
或许，跟着他逃亡，真的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时间一点点流逝，改装车驶离环城高速，进入了郊区的县道。道路变得狭窄起来，两旁的路灯也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树林，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将车辆包裹其中。
季勃达降低了车速，小心翼翼地行驶在崎岖的县道上，同时开启了装甲的环境探测功能，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这里地处深山，人迹罕至，很容易遇到野生动物，虽然威胁不大，但万一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暴露了行踪，就得不偿失了。
“前面转弯，进入山路之后，再走五分钟就能到据点了。”季勃达提醒道，同时握紧了方向盘，山路更加狭窄，而且弯道很多，需要格外小心。
罗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树林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模糊的树影，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让人心里发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远离了曾经熟悉的生活。没有了灯红酒绿的城市，没有了安逸的书房，没有了漂亮的姑娘，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未知的危险，还有一场关乎生死的逃亡。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季勃达的脸色突然一变，装甲的全息界面上，突然弹出一个红色的警告提示：【检测到未知信号扫描，来源：高空，强度中等，疑似卫星定位扫描。】
“不好！”季勃达低喝一声，猛地踩下刹车，改装车瞬间停下，“官方动用卫星定位了！”
罗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卫星定位？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位置！”
季勃达没有慌乱，他快速思考着应对方案。卫星定位扫描的强度中等，说明对方还没有精准锁定他们的位置，只是进行大范围的排查，只要能尽快进入据点，启动信号屏蔽系统，就能干扰卫星的扫描，摆脱追踪。
“没时间犹豫了，我们徒步过去！”季勃达当机立断，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据点就在前面的山坳里，步行五分钟就能到，车辆目标太大，容易被锁定，留在这儿反而安全。”
罗辑也立刻解开安全带，跟着跳下车。深夜的山里格外寒冷，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衬衫。
季勃达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背包，里面装着信号屏蔽器的核心部件和一些应急物资，然后锁好车门，将遥控器扔进旁边的草丛里——这样即使警方找到车辆，也无法通过遥控器追踪到他们的踪迹。
“跟上我，不要发出声音！”季勃达压低声音说道，同时启动了装甲的潜行模式，银灰色的装甲表面瞬间变得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形成了简易的伪装效果。
他率先钻进树林，脚步轻盈，像一只灵活的猎豹，尽量避开干枯的树枝和碎石，避免发出声响。罗辑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不敢有丝毫大意。
树林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前方的路。脚下的落叶很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季勃达的速度很快，罗辑必须加快脚步才能跟上，没过多久，就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季勃达察觉到他的状态，放慢了脚步，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撑得住吗？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没事。”罗辑摆了摆手，喘着气说道，“我还没那么脆弱。”
季勃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继续朝着山坳的方向前进。装甲的全息界面上，卫星扫描的信号依旧存在，但强度没有增强，说明他们暂时还没有被精准锁定。
又走了大约三分钟，前方的树林突然变得稀疏起来，隐约能看到一个废弃工厂的轮廓。工厂的外墙已经斑驳不堪，窗户破碎，屋顶上长满了杂草，看起来荒废了很久，完全符合一个被遗忘的角落的形象。
“到了！”季勃达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朝着工厂的大门走去。
工厂的大门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季勃达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撬棍，几下就撬开了铁锁，推开铁门，里面一片漆黑，散发着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进来！”季勃达低声说道，率先走了进去，罗辑紧随其后。
进入工厂后，季勃达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信号屏蔽器的核心部件，快速连接到工厂内部的临时电路上。随着一阵轻微的电流声，信号屏蔽器启动，全息界面上的卫星扫描警告提示，瞬间消失了。
“好了，暂时安全了。”季勃达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的高强度逃亡，加上徒步穿越树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后背的伤口再次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罗辑也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他看着眼前这个废弃的工厂，里面堆满了废旧的设备和零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很难想象，这里就是他们接下来的避难所。
“这里……就是你的据点？”罗辑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嗯，表面上是废弃工厂，实际上地下有一个巨大的堡垒，是我花了半年时间，雇人偷偷挖掘建造的。”季勃达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里面有通风系统、供水系统、发电系统，还有我囤积的物资和设备，足够我们暂时安稳下来。”
他顿了顿，看着罗辑疲惫的样子，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启动地下堡垒的照明和通风系统，等会儿带你下去。”
罗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缓解着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压力。
季勃达拿起背包，朝着工厂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隐藏的入口，通往地下堡垒。他的脚步很慢，后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能量值已经降到了8点，装甲的防护功能也快要维持不住了。
但他不能停下。
他知道，这只是逃亡的开始，接下来还有更艰巨的任务——说服罗辑彻底放弃抗争，加入他的苟命计划；筛选和招募幸存者；解决飞船建造的技术和材料瓶颈；应对Eto的暗杀和官方的追捕……
每一项任务，都充满了危险和挑战。
但他没有退路。
从穿越到这个末日降临前的世界，从觉醒超神学院系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和人类文明的延续，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他必须活下去，带着那些信任他的人，在浩瀚的宇宙中，找到一条苟命之路。
季勃达的身影，消失在工厂的黑暗深处。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空旷的工厂里，照亮了满地的废旧零件，也照亮了一条通往未知的逃亡之路。
凌晨四点十五分的钟声，仿佛在遥远的城市里响起，带着一丝微弱的回响，消散在深山的黑暗中。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但对于季勃达和罗辑来说，等待他们的，不是光明，而是更加严峻的生存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