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问我的伤?我的血?”林自强猛地扯开自己胸前染血的衣襟,露出里面尚未愈合、狰狞可怖的伤口(血雨楼楼主隔空一抓留下的内伤淤痕),“你看清楚!够不够?!不够,黄沙坳里,鬼哭峡中,有的是妖族的血等着我去放!有的是刀山火海等着我去趟!”
“韩叔!”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你告诉我!象州前线,哪里最险?!哪里最恶?!哪里最需要填人命?!你指个地方!我林自强,带着海陆川军,现在就开过去!皱一下眉头,我林自强三个字倒过来写!”
字字如刀!句句带血!
整个营地仿佛都安静了一瞬。石猛瞪圆了眼睛,看着林自强,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年轻的侯爷。柳文渊忘了害怕,呆呆地看着那道在韩烈滔天凶焰前寸步不让、反而爆发出更炽烈光芒的深蓝色身影。
韩烈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林自强,盯着他扯开的衣襟下那道狰狞的伤口,盯着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却又沉静如寒潭深渊的眼睛。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息之后。
“哈哈哈!!!”韩烈猛地爆发出一阵狂野的大笑!笑声嘶哑、癫狂,如同夜枭啼哭,震得周围营帐都嗡嗡作响!他笑得前仰后合,那只铁爪狠狠捶打着地面,溅起更多尘土。笑着笑着,那仅存的右眼眼角,竟有浑浊的液体渗出,分不清是笑出的泪,还是别的什么。
“好!好小子!有种!真他娘的有种!”韩烈猛地止住笑,一步上前,那只完好的、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右手,重重地拍在林自强未受伤的左肩上!力量之大,让林自强都闷哼一声,脚下陷进泥土半寸!
这一拍,和潘崇策那带着托付与沉重的一拍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狂喜和……释然!
“像你爹!骨头一样硬!不!比那老小子当年还硬!”韩烈那只独眼灼灼放光,之前的凶戾、失望、讽刺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疯狂的欣赏和……找到同类般的兴奋!“老子没看错人!林大山那老小子,总算没把他儿子养成软蛋!”
他凑近林自强,浓烈的汗味、血腥味和烟草味混合着喷在林自强脸上,独眼死死盯着他,压低的声音如同砂轮摩擦:
“炼兽宗?算个屁!国都那些阉狗?算个鸟毛!血雨楼?雷音大成又怎样?!”
“小子!这里是象州!是真正爷们儿待的地方!是龙是虫,是英雄是孬种,这里的血和火,说了算!”
“潘帅把你扔进黄沙坳?扔得好!老子就在黄沙坳边上的‘血狼口’!那里才是真正的前沿!天天见血!夜夜听妖嚎!”
“把你那些娃娃兵拉过来!扎在老子边上!”韩烈那只铁爪猛地指向营盘西北角一处更靠近外围、地势更险恶、煞气更浓的区域,那里隐约可见一片同样简陋、却透着百战余生气息的营帐。
“老子倒要看看,你这身硬骨头,经不经得起象州的风沙和妖族的獠牙!别他娘的被几只钻地老鼠吓破了胆,丢了你爹和老子的人!”
说完,他再次重重拍了林自强肩膀一下,力道依旧生猛,然后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扛着他那柄沾着污血的巨大斩马刀(刚才铁爪砸地时,众人才注意到他背后还背着这把凶器),如同一股裹挟着血腥与狂风的沙暴,大步流星地朝着他那片“血狼口”营区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营盘中回荡。
“明日卯时,开拔黄沙坳!老子在血狼口等你!带你去……见见血!”粗犷的吼声远远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和……考验。
林自强站在原地,肩膀上还残留着韩烈那两下足以拍碎寻常石皮境武者骨头的巨力,微微发麻。他看着韩烈消失在营帐间的背影,那独眼、铁爪、残甲、巨刀的形象,深深烙印在脑海。
他缓缓抬手,将被扯开的衣襟拉拢,遮住那道狰狞的伤口。眼神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重新化为一片更加内敛、更加坚定的沉凝。那沉凝深处,仿佛有火焰在无声地燃烧。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石猛、柳文渊,扫过那些正从“乱葬坡”营区投来复杂目光的海陆川军将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份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传令全军!”
“拔营!”
“移驻‘血狼口’!”
“明日卯时,兵发黄沙坳!”
命令下达,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海陆川军的营区瞬间沸腾起来。士卒们再无抱怨,眼神中充满了被韩烈那狂野凶悍点燃的血性和被林自强那番话激起的斗志!他们沉默而迅速地收拾着刚刚扎下的营帐,扛起沉重的物资,朝着那片煞气更浓、更靠近死亡前线的“血狼口”转移。
林自强最后望了一眼帅帐的方向,又看向西北那片被血色战云笼罩的、代表着黄沙坳的昏黄天空。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左手,轻轻按在了悬挂在腰间的那枚非金非木、刻着玄奥符文的“镇海”令牌之上。
冰冷的触感传来,令牌光滑的背面,映照出他沉静而年轻的面容。
明日。
荒漠。
黄沙坳。
血与火,生与死的淬炼,就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血腥与铁锈味的空气灌入肺腑,仿佛也点燃了胸中那腔滚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