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陈放正陪着一名身着祯州官服、神色倨傲的中年文官饮茶。那文官见林大山父子进来,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并未起身,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拖长了声调:“下官祯州牧府主簿,钱益,奉刘州牧之命,特来拜会林节度使。”
“钱主簿远来辛苦。”林大山在主位坐下,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钱益清了清嗓子,从袖中取出一份公文:“林节度使,刘州牧心系莲山匪患,为保两境安宁,已加派五百精锐,增援落鹰峡清剿事宜。州牧大人体恤海陆川府新立,百废待兴,特命下官告知,落鹰峡一带的防务、清剿,自有我祯州一力承担,贵府不必再费心劳力。只需…约束好贵部,莫要越境滋扰,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伤了同僚和气。” 话语绵里藏针,将侵占说成承担,将警告包装成“体恤”。
陈放在一旁,脸上带着惯有的、圆融的笑容,适时地打圆场:“钱主簿此言甚是。刘州牧高义,我海陆川府上下感激不尽。节度使大人,您看…”
林大山看着钱益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看着陈放那和稀泥的笑容,心中冷笑。他端起手边的粗陶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
“刘州牧心系莲山匪患,本帅感佩。落鹰峡防务繁重,祯州袍泽辛苦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平静地直视钱益:“不过,我海陆川府虽新立,却非无主之地。莲花山脉匪患兽灾,荼毒五州,非一州一地之责。剿兽安民,乃我剿兽司本分!落鹰峡东口,既在我府舆图之内,便是我府职责所在!岂能因‘体恤’之名,而废守土之责?”
他放下茶杯,语气陡然转冷:“传本帅令:即日起,海陆川剿兽司增设‘西境巡防营’,由赵鹰统领!进驻落鹰峡东口,设立哨卡营盘!严密巡查我府西境,清剿一切流窜匪类、蛮兽!若遇祯州友军,当以礼相待,互通消息,共御外敌!但若有人胆敢擅入我府疆界,滋扰生事…”
林大山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无论是匪是兵,皆以犯境论处,格杀勿论!”
“你!”钱益脸色瞬间铁青,猛地站起身,指着林大山,气得嘴唇哆嗦,“林节度使!你…你这是要挑起边衅!刘州牧定会…”
“钱主簿!”林大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钢骨境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虽不强烈,却带着百战余生的冰冷煞气,让钱益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本帅行事,只问职责,不问威胁!落鹰峡东口,我海陆川府,守定了!你祯州剿兽司若真为清剿炼兽余孽、护卫黎民而来,自当与我巡防营精诚合作!若另有所图…”
他目光如刀,扫过钱益和陈放:“就休怪本帅,不讲情面!送客!”
钱益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终狠狠一甩袖子,连场面话都懒得再说,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陈放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看着林大山那不容置喙的冷硬侧脸,心中暗骂莽夫,却又无可奈何。他匆匆对林大山拱了拱手,追着钱益出去了。
书房内,林自强看着儿子,虎目之中闪过一丝激赏。王猛、柳七娘等人更是精神一振!主上此举,虽未直接冲突,却是在祯州的威压下,硬生生地划出了一条不容逾越的线!守住了海陆川府最后的一点尊严!
“大山,西线暂时只能如此了。钉子钉下,但绝不能主动生事。”林自强沉声道。
“我知道。”林大山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莲花山脉东麓的“黑风坳”和大南山的位置,声音斩钉截铁:
“真正的战场,在这里!传令:”
“铜鼎营休整结束,即日开拔,目标——黑风坳!清剿外围三十里内所有已知匪巢、兽穴!我要在那里,建起我们深入莲山的第一个前哨堡垒!”
“命柳七娘加快丽江航道疏浚与码头建设!三个月内,我要看到能通行中型战船的航道直通铜山港!”
“命陈放!全力保障西境巡防营、铜鼎营以及大南山方向一切军需!若有半分延误短缺,军法从事!”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在弱肉强食的棋局中奋力搏杀的决绝:
“海陆川要活下去,要变强!就只能在这刀尖上,在这蛮荒的血火里,一寸寸地…把根基打实!”
弱者的反抗,无声而坚定。棋局艰难,落子无悔。莲花山脉的阴影下,一场以血与火为注的生存博弈,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