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归川(下)(2 / 2)

陈放双手捧着圣旨,走到林大山面前,深深一躬,姿态恭谨:“下官陈放,拜见节度使大人!自今日起,陆川上下,唯大人马首是瞻,必竭尽全力,辅佐大人,共守海陆川!”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姿态无可挑剔,只是那微微低垂的眼帘下,无人能看清其真实心绪。

林自强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他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扫过父亲欣慰而凝重的脸,最后落在躬身行礼的陈放身上。

“陈长史请起。”林大山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初掌大权的威严,“海陆归川,乃朝廷恩典,亦是我两地军民浴血奋战换来的新生。自今日起,海陆川,不分彼此,皆为一家!守土安民,抵御外邪,乃我等共同之责!望陈长史与本帅,同心同德,不负圣恩,不负黎民!”

“下官谨遵节度使大人钧命!”陈放再次躬身,声音恭敬。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袍袖之下,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仪式既成,便是盛大的庆贺。海城县衙内外,早已备下虽不奢华却足够丰盛的酒席。林大山被众人簇拥着坐上主位,林自强、陈放分坐左右。王猛、柳七娘等东征军悍将与陆川方面随陈放而来的几名主要官吏也依次入席。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烈。海城与陆川的隔阂,在共同的荣耀与美酒中似乎消融了不少。王猛的大嗓门讲着东征路上的凶险与豪迈,引得众人阵阵惊呼;陆川的官吏也讲起炼兽宗肆虐时,陈放如何带领他们周旋、坚守的故事。

陈放端着酒杯,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向林自强敬酒:“节度使大人年少英杰,一战惊天下,实乃我海陆川之幸!下官敬大人一杯,愿在大人麾下,为海陆川百姓谋一方安宁!”

林自强举杯,目光平静:“陈长史过誉。守土安民,非一人之功。日后府衙诸事,还需长史多多费心。” 两人酒杯轻碰,一饮而尽。酒液辛辣,流入喉中,林大山却清晰地感觉到,陈放那看似温顺恭敬的目光深处,隐藏着一丝极淡的审视与疏离。这杯酒,敬的是节度使的权柄,而非他林大山这个人。权力交接的暗流,已然在推杯换盏间悄然涌动。

酒宴喧闹,林自强借故离席,独自一人登上了海城残破的东门城楼。海风猛烈,吹拂着他崭新的蟒袍,猎猎作响。城下,是渐渐融入灯火与喧嚣的城池;远方,是沉入深蓝暮色、只余下模糊轮廓的莲花山脉;更远处,则是那片浩瀚无垠、在星光下涌动着神秘低语的——东海。

体内那尊沉寂的铜鼎,在远离了人群的喧嚣后,再次清晰地传来悸动。这一次,悸动并非源于吞噬的渴望,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宏大、古老而深邃的存在的牵引!那牵引感,来自东方!来自那片吞噬了无数秘密的深蓝!

他极目远眺,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夜幕,落在了海城县外那片被礁石环绕、终年波涛汹涌的险恶海域——海眼!传说中海陆川府水脉的源头,也是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铜鼎的悸动与海眼的神秘呼唤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林自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向那深邃的东方。

“感觉到了?”林大山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

林自强点点头,没有言语。父子二人沉默地望着那片黑暗的海域,城下的喧嚣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

海陆归川,权柄在握。然而,故土的安宁之下,是权力场无声的博弈,是东海深处未知的呼唤与铜鼎的悸动共鸣。神脉境的阴影,如同蛰伏于深海之下的巨兽,在星光无法触及的黑暗里,无声地搅动着命运的暗流。新的征程,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