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指挥使大军,正星夜兼程,直扑府城解围!”
声音如同滚烫的油滴进了冰冷的水里,瞬间在死寂的海城炸开!
正在废墟里刨挖的、在伤兵营里忙碌的、在街角呆坐的…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都猛地抬起了头。一双双布满血丝、被绝望和伤痛折磨得近乎麻木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陆川…打下来了?”
“临海也…光复了?”
“朝阳…朝阳城都破了?!”
“厉指挥使…快打到府城了?!”
短暂的死寂后,狂喜的浪潮席卷了残破的城池!
“赢了!东边赢了!”有人挥舞着残缺的手臂,嘶声哭喊。
“府城有救了!潮州有救了!”几个相互搀扶的伤兵,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滚落。
“老天爷开眼啊!”白发苍苍的老妪跪倒在瓦砾堆前,对着西方咚咚磕头。
压抑了太久的悲伤、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震天的欢呼,在废墟上空久久回荡。连伤兵营里痛苦的呻吟,似乎都被这巨大的声浪暂时压了下去。
林自强拄着木棍,站在自家铁匠铺的废墟上,也望着西方。他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目,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股滚烫的热流在四肢百骸奔涌,那是与有荣焉的激动,是听到同袍在远方浴血奋战、摧枯拉朽般的胜利所带来的血脉贲张!他仿佛能看到那支沉默而暴烈的钢铁洪流,正踏着敌人的尸骨滚滚向前!他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那铁与血的洪流中去,与厉指挥使并肩,用手中的刀斧劈开兽潮!
然而,左腿传来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瞬间将他拉回现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裹着厚厚麻布的伤腿,又看了看旁边断臂的父亲仍在沉默而固执地清理着废墟。那股沸腾的热血,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是遗憾,未能追随那支铁流,在决定潮州命运的大战中挥洒热血;是安心,东征军的胜利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后方摇摇欲坠的人心;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海城还在,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