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终末锁链,与其说是物质实体,不如说是“终结”这一概念的具象化。它们蜿蜒游动,无视了星梭厚重的物理装甲,如同虚幻的幽灵,直接缠绕在构成星梭及其内部成员存在的“概念核心”之上。每一根锁链的缠绕,都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不是温度的降低,而是存在本身被质疑、被否定的战栗。
与此同时,那股庞大而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探针,蛮横地刺入每个人的识海、神魂,乃至其修行道基的最深处。它不像是在攻击,更像是在进行一次冷酷的“解剖”,要将他们存在的每一个组成部分——记忆、情感、道心、力量源泉——都剥离出来,放在绝对的“无”面前进行审判,判断其是否有资格继续“存在”。
“不好!它在分析我们的‘存在性’!”辉脸色剧变,他那刚刚突破化神后期、本该璀璨夺目的圣光,此刻却在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他全力催动 圣裁之域 ,金色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试图在星梭周围定义出“隔绝探查”与“稳固存在”的绝对法则壁垒。然而,在这源自归墟本源的意志面前,他新领悟的领域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法则的纹路刚刚凝聚显现,便被更底层、更绝对的“终末”规则如同橡皮擦般,无情地抹去、覆盖、瓦解!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这是境界上的绝对差距,是“秩序”在直面“终极无序”时的天然劣势。
老默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那些关于故乡、关于伙伴、关于漫长星际航行的珍贵画面,如同被水浸湿的墨画,色彩褪去,轮廓消散。甚至连“我是老默克,一个星舰工程师”这个最基本的自我认知,都开始动摇,仿佛要融入这片冰冷的、否定一切的虚无之中。星梭的系统发出刺耳连绵的警报,全息屏幕上数据乱码疯狂跳动,许多基于常规物理规则和逻辑运算的功能模块开始出现致命错误,引擎功率曲线变得诡异莫测,护盾能量读数在零和无穷大之间随机跳跃。
狻猊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原本足以震慑寻常仙神的煌煌龙威,被硬生生压制回体内,暗金色的龙鳞失去了光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败的尘埃。它新觉醒的 寂灭龙瞳 剧烈波动,左眼的星璇旋转紊乱,右眼的虚无之光明暗不定。那源自远古血脉的、骄傲而强大的龙族存在本质,正在被一股更古老、更绝对的“无”所审视、衡量,并传递来一种近乎轻蔑的“否定”意味。它奋力挣扎,龙爪在虚空中撕裂出短暂的空间裂痕,却无法撼动那概念层面的枷锁。
首当其冲的林羽,承受的压力是其他人的数倍不止!那阴影眷族的意志,绝大部分都如同聚焦的探照灯,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尤其是他体内那与周遭终末气息格格不入、却又隐隐能与之抗衡的太初之力。他感觉自己的太初星核,那原本如同宇宙心脏般蓬勃跳动、为他提供无穷力量的核心,此刻运转变得异常滞涩、沉重,仿佛生锈的齿轮,又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握住,要强行将其停止,逆转,拖拽回宇宙诞生前的“奇点”状态。连识海中那件得自星辰遗迹、屡次护佑他神魂的 星辰御风冠 ,此刻也光华黯淡,冠体上流转的星辉变得微弱,仿佛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这不是能量的对抗,不是法则的碰撞,而是更为根本、更为残酷的存在层面的否定!是“有”与“无”的直接交锋!
“不能被它否定!坚守自我存在的意义!”林羽在灵魂深处发出不屈的怒吼。他下意识地就要鼓动全部太初星力硬抗,但那股源自归墟本源的否定意志如同无孔不入的潮水,并非实体能量,让他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
危急关头,林羽福至心灵,不再试图以力破巧,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深处,全力运转起《太初本源经》的总纲法诀。
“太初有道,混然而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古老而玄奥的经文如同清泉般在他心间流淌,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宇宙开辟最初的奥秘。随着经文的运转,他那原本因对抗而略显躁动、滞涩的太初星力,开始以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贴近本源的方式缓缓流转。不再是奔腾的江河,而是化为了弥漫的、包容一切的“混沌母气”。
这混沌母气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容纳万物,它不再去“对抗”那终末的否定意志,而是如同一个无边无际的温柔怀抱,开始去“包裹”、“浸润”那些侵入他存在核心的冰冷意念。
一种更加宏大、更加超然的意境,不可抑制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那混沌色的太初护体神光不再仅仅是贴身的防御屏障,而是向外扩张,隐隐化作了一个微缩的、不断演绎着星辰生灭、文明兴衰、万物轮回的“太初宇宙”虚影!那缠绕而来的终末锁链触及这混沌光晕,其“否定存在”的绝对法则,竟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被这包容一切、演化一切的太初意境所“理解”、“接纳”、“包容”。虽然无法彻底消除锁链,但其纯粹的否定性和侵蚀性,却被这更高维度的概念大幅削弱、中和了!
“我明白了……”林羽心中灵光闪现,“《太初本源经》所阐述的,并非仅仅是创造与生发,更是万物起始之前,那包容了‘有’与‘无’、‘生’与‘灭’所有可能性的混沌状态!归墟的‘终末’,亦是这太初循环中的一个环节,一个趋向于‘无’的极端状态!我以太初包容之意应对,并非屈服,而是理解,是同源异流般的容纳!”
他的意识中,不再仅仅观想星辰诞生、生命璀璨的“生”之壮丽,也开始主动观想星辰寂灭、文明凋零、万物归墟的“灭”之必然。他将这一切对“存在”与“消逝”、“生”与“灭”的完整感悟,不分彼此,尽数融入自身运转的《太初本源经》意境之中。他的道心不再仅仅执着于“我存在”,而是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我之存在,源于太初;我若消逝,亦归于太初。存在并非永恒,消逝亦非终结,皆为太初循环之一隅,是这浩瀚宇宙图景中不可或缺的一笔!
与此同时,林羽引动了 万星戒 中那块得之不易的星核精粹!磅礴精纯、仿佛蕴含着一颗古老恒星一生精华的星辰本源之力轰然爆发,如同在他体内点燃了一颗微型的、正值壮年的恒星!这股力量并非用来攻击,而是作为一种最炽烈、最辉煌的“存在宣言”,无比坚定地昭示着自身“存在”的价值与光芒!这光芒,与那运转《太初本源经》所带来的、包容生灭的混沌意境相互交融,彼此强化。
“我思,故我在!我道,即我存!纵使宇宙热寂,万物归墟,我此刻之存在,我追寻大道之历程,亦是这太初循环中,真实不虚、闪耀过的一瞬!”
林羽的道心发出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呐喊,与那包容生灭的太初意境、以及炽烈燃烧的星辰本源彻底融为一体,在他灵魂最深处,铸成了一道看似微小、却坚不可摧、熠熠生辉的“存在锚点”!
那归墟眷族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它那冰冷无情的“检定”力量,在林羽身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这不再是简单的抵抗或排斥,而是被一种它似乎难以完全理解、更高层次的概念所“包容”和“消化”。就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试图测量一片混沌,结果却陷入了逻辑悖论。
“……有趣的……火花……”眷族的低语再次响起,那亘古不变的疲惫语调中,首次掺杂进了一丝清晰的探究意味,“……你的‘存在’……悖离常理……拥有‘起始’的特质……却能容纳‘终末’的意蕴……不可思议……”
它似乎对林羽这独特的“存在形式”产生了远超之前的好奇,那庞大的意志稍稍收敛了对辉、老默克和狻猊的压迫,如同聚光灯般更加集中、更加细致地聚焦于林羽,仿佛在耐心而仔细地“阅读”他这本由“太初”与“星辰”写就的、矛盾而奇特的“存在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