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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净化与告别(1 / 2)

萨维亚斯化作的飞灰尚未完全飘散,如同黑色的雪,在逐渐清明的空气中打着旋,最终在残留的生命气息中彻底湮灭。平台上,狼藉的景象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超越寻常界限的战斗。玉石地面裂纹纵横,如同老人额头的深壑,那些被深渊气息侵蚀出的灰败蚀痕,即便在魔气源头被消灭后,依旧顽固地残留着,散发出令人不适的余韵。那座古老的神殿,虽未完全坍塌,但多处石柱倾颓,精美的浮雕被腐蚀得模糊不清,原本流淌着微光的铭文此刻黯淡得如同垂死的萤火,整体散发出一种英雄迟暮般的悲凉。

林羽静立原地,仿佛一尊刚刚经历雷击却岿然不动的古松。他双眸中那左灰右绿的异色正缓缓褪去,如同潮水回落,重新显露出那双深邃如古井的漆黑瞳孔。他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细细体悟着与自然圣剑残像融合后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并非简单的力量叠加,更像是一场生命本源层面的共鸣与升华。乙木圣剑那生生不息的本源,如同找到了母体,欢欣雀跃地接纳着来自古老圣剑的馈赠。而那自然圣剑的残像意识,则像是一颗饱经沧桑的种子,找到了肥沃而契合的土壤,小心翼翼地释放着自身蕴含的法则碎片与生命奥秘。

他的剑魂,那柄承载着他大道根基的虚幻小剑,此刻仿佛被最纯净的生命泉水洗涤过,变得更加凝实、通透,表面甚至隐隐浮现出与外界新生圣剑相似的翠绿自然符文。对“寂灭”与“创生”这看似对立、实则同源的大道循环,他有了更深刻、更直观的理解。原本略显霸道、一味趋向终结的归寂剑意,此刻因这磅礴生命力的融入,多了一份韧性,一份“死中蕴生”的玄妙,变得更加圆融,更接近大道本源。

经脉中,那股新生的、翠绿色的生命能量温顺地流淌着,它与灰蒙蒙的归寂剑元起初还有些许“水土不服”,相互排斥、冲撞,带来细微的胀痛感。但在林羽强大的意志力的调和下,两者迅速找到了平衡点。灰色的寂灭剑元如同沉稳的大地,承载着绿色的生命溪流;而生命溪流又反过来滋养着寂灭剑元,使其不再枯寂冰冷,反而多了一丝孕育万物的潜力。一种微妙的、生生不息的循环正在他体内初步构建。

“生命礼赞的效果,竟然还在持续。”艾斯特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打破了寂静。她仔细感受着体内几乎完全愈合的伤势,连一些以往修炼留下的细微暗伤似乎都被这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抚平了。体内魔力运转前所未有的顺畅,精神上的疲惫与灵魂层面因深渊意志冲击而产生的寒意,也被那如春风般的暖意驱散。她看向林羽,目光极其复杂。感激于他的救命之恩与净化之举,敬畏于他那深不可测、屡创奇迹的力量,但眼底深处,终究难免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圣剑,精灵族世代守护、视为精神象征的古老圣物,终究还是离开了,选择了一个人类作为它暂时的归宿。这仿佛预示着某种时代更迭的必然,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林羽闻声,目光从内视中收回,扫过满目疮痍的平台和那座气息奄奄的神殿。他虽然关闭了主要的深渊裂缝,诛杀了首恶,但此地残留的污秽气息与魔物残骸,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深深渗透进这片空间的灵脉与基石之中。若不彻底净化,假以时日,在秘境因失去圣剑核心而逐渐衰败的过程中,这些残存的邪恶很可能死灰复燃,甚至孕育出更畸形的怪物,玷污这片最后的净土。

“此地污秽,已深入灵脉,不可不除。”林羽沉声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心念一动,那柄焕然一新的翠绿圣剑再次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剑身温润如玉,内蕴宝光,其上的自然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流转。这一次,他剑指并非敌人,而是这片受伤的大地本身。

他缓步走向神殿中央,那里曾是圣剑残像屹立之处,是整个秘境生命灵气的源泉,如今只剩下一个空置的、布满裂纹的玉石基座,以及周围最为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漆黑污染区域。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融合后的、磅礴而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引导江河汇海般,源源不断地注入手中的圣剑。

“嗡——!”

圣剑仿佛被彻底激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欢愉与神圣感的清越剑鸣!剑身光芒大盛,却不再是对敌时的凌厉逼人,而是化作一轮冉冉升起的、柔和而温暖的翠绿色小型太阳。磅礴纯粹的生命气息,混合着一丝源自远古的自然神威,如同平静的潮汐,以林羽为中心,温柔而坚定地向着整个平台、乃至外围更加广阔的神殿废墟区域扩散开去。

“生命礼赞·净土重生!”

他低声吟哦,将净化与复苏的意念提升到极致,全力引导着这股神圣力量。

翠绿色的光晕如同拥有生命的活水,漫过每一寸土地。所过之处,景象堪称神迹。

地面上那些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不断试图向更深处渗透的漆黑污迹,在接触到生命光辉的瞬间,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嗤嗤”的、令人愉悦的消融声,迅速收缩、变淡,最终彻底蒸发,还原出玉石基座与地面原本温润圣洁的光泽。那些深渊潜行者、喷吐者留下的、散发着恶臭与不祥的魔物残骸,无论是坚硬的甲壳还是扭曲的血肉,在生命光辉无差别的照耀下,如同被投入了神圣的熔炉,迅速碳化、分解,化作缕缕精纯的黑**气,随即又被更加浓郁的生命气息包裹、净化,最终归于虚无,连最细微的污染粒子都未曾残留。

倾颓的神殿石柱上,那些被腐蚀、扭曲、几乎辨认不出的古老精灵图腾和守护符文,在生命能量的浸润与滋养下,仿佛被无形而灵巧的工匠之手精心修复。污秽被一点点剥离,模糊的刻痕重新变得清晰,甚至开始自主地吸纳周围游离的生命灵气,重新焕发出微弱的、却充满灵性与希望的柔和光芒。一些断裂的巨大藤蔓,如同被注入了最强的生长激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翠绿的嫩芽与坚韧的新枝,它们蜿蜒着,温柔地缠绕上饱经风霜的石柱,仿佛在用自己的生机,为这些古老的守护者注入新的活力。

空气中那令人肺腑刺痛、精神压抑的腐蚀性气息被彻底扫清、置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天晴、万物复苏般的极致清新与甘醇。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甚至自行凝结成了无数淡绿色的、如同微型精灵般的光点,它们欢快地在空气中飞舞、闪烁,洒下点点充满生机的星辉,让这片刚刚经历死劫的土地,焕发出一种近乎梦幻的美丽。

整个平台,乃至核心神殿区域,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深渊最深沉的侵蚀中被强行拉回,重现它失落已久的神圣、宁静与壮丽。虽然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因为圣剑本体的离开,此地的灵气浓度正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下降,空间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玻璃裂纹般的不稳定波纹,预示着这片秘境终将走向衰亡。但至少在此刻,它被拯救了,它摆脱了被彻底污染、堕入永恒黑暗的厄运,得以一种相对洁净、安详的姿态,走向它命定的终结。

艾斯特尔站在这片生命的光雨之中,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深深呼吸着这久违的、仿佛带着远古花香的纯净空气,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感动涌上心头,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这片土地的痛苦正在被温柔地抚平,先祖的荣耀与坚守,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庄重的告慰。而这一切,都得益于身边这个谜一样的人类男子。

净化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林羽感觉到此地残留的深渊气息已被彻底荡涤,生命能量充盈饱满后,他才缓缓收敛力量,手中的翠绿圣剑光芒渐熄,重新恢复那内敛而深邃的模样,化作流光回归体内。

“谢谢你,林羽。”艾斯特尔转过身,由衷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目光清澈而真诚,“你不仅拯救了我的生命,更保全了银叶庭最后的尊严与希望,也给了这片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圣地一个最体面、最安详的终结。”

林羽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如今空空如也的基座上。他伸出手,掌心微光一闪,那截之前被他收起、与圣剑残像分离的古老木质剑柄出现在手中。这剑柄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悠远的古老气息,但失去了内部核心的共鸣,它更像是一件沉淀了万载时光、承载着厚重历史与无数祈盼的古物,沉默而沧桑。

“艾斯特尔,”林羽将木质剑柄递了过去,语气郑重,“圣剑的核心意识与部分权能,我已依约暂时保管,必将慎之又慎。但这截剑柄,是它曾真实存在于此、守护此地的铁证,也凝聚着它与精灵族之间最古老、最深刻的羁绊。由银叶庭来保管它,远比留在我身边更为合适。或许在未来,当星辰轮转,机缘再临,重铸圣剑的时机成熟之时,这截剑柄,将是唤醒古老记忆、接引本源回归不可或缺的圣物与引信。”

艾斯特尔怔怔地看着那截古朴无华,却重若山岳的剑柄,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如同迎接初生的婴儿,将那截剑柄轻轻接过,捧在胸前。指尖触碰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无比亲切、无比熟悉的悸动感从剑柄传入心田,那是属于远古先贤的祝福,是属于自然圣剑本身的一丝灵性残留,更是无数代精灵守护者信念的凝聚。她明白,林羽此举,不仅是对精灵族与圣剑渊源的极大尊重,更是一种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将未来的希望之火种,交还到了他们手中。

“银叶庭,必举全族之力,以生命与荣耀守护此圣物,等待自然圣剑重光之日!”她将剑柄紧紧贴在心口,仰起头,泪水再次滑落,但声音却异常坚定、庄严,如同立下最神圣的誓言。

……

数日后,银叶庭核心圣地,“星语之厅”。

这座殿堂本身便是自然的奇迹,完全由十几株存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星穹古树”自然生长、交织构筑而成。厅内弥漫着柔和而神秘的星光,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泥土与植物的芬芳。穹顶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树叶和流淌的星辰轨迹自然形成,仿佛将一片缩小的、活的星空搬入了室内。这里是银叶庭最高评议会的所在地,唯有发生关乎族群存亡的重大事件时才会开启。

此刻,厅内气氛庄严肃穆。包括之前对林羽的到来持强烈怀疑和保守态度的几位长老在内,银叶庭权力核心的近十位长老尽数到场。他们或老迈,或威严,或慈祥,但此刻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艾斯特尔站在大厅中央,沐浴在柔和的星辉下。她已换上了一身象征使者身份的正式礼服,神情肃穆,条理清晰,声音沉稳地将秘境中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向长老们娓娓道来。从萨维亚斯如何扭曲堕落,宣扬他那套疯狂的深渊真理,到那撕裂空间的恐怖裂缝后深渊主宰意志的降临与低语,再到林羽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与圣剑残像达成生命契约,最终力挽狂澜,以新生圣剑之力净化神殿,诛杀堕落者……每一个细节,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位长老的心上。

大厅内落针可闻,只有艾斯特尔清晰的声音在星光中回荡。长老们的表情随着她的叙述不断变幻,从最初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到听闻萨维亚斯背叛时的震怒与痛心,再到面对深渊主宰意志时的骇然与后怕,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深深的复杂、感慨,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良久,坐在最上首、一位须发皆白如雪,脸上布满古老树皮般皱纹,手持一根虬结龙形木杖的大长老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岁月的沉淀与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古树的低语,传入每个精灵的耳中:“萨维亚斯……他曾是吾族最耀眼的星辰,他的堕落,是银叶庭自立庭以来,从未有过的巨大耻辱与刻骨铭心的伤痛!这警示我们,对力量的追求若迷失了本心,终将万劫不复。”他的话语带着沉痛,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长老,最终落在了静静站在一旁,如同旁观者又如同主角的林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