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再多任何言语。事实胜于一切雄辩。
青玄大长老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郁结和疑虑都吐出去,他上前两步,无视身份地位的差距,对着林羽这位年轻的人族金丹修士,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小友神通惊人,法则领悟已至我等难以企及之境!老朽迂腐,先前心中仍有疑虑,实在惭愧至极!恳请小友出手,救我木灵族圣地,救我木灵一族!此恩,木灵族上下,永世铭感!”
青岚城主和青霖长老也再无任何犹豫,同时躬身行礼,态度无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恳求:“恳请林小友出手!”
“诸位前辈不必如此,铲奸除恶,护持正道,本就是我辈应为之事。”林羽侧身让过,不受他们全礼,神色郑重道,“事不宜迟,黑棘商会阴谋在即,我们需争分夺秒。我这就开始净化灵泉。”
他重新走到灵泉边,距离那污秽的泉眼仅五步之遥。他闭上双眼,并未急于动手,而是将神识缓缓探出,与识海中那柄微小却凝实的剑魂产生深层共鸣,仔细感知着灵泉内部的状况。
在他的“剑心通明”之下,灵泉的根源脉络清晰地呈现出来——那并非简单的泉眼,而是如同无数条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根须,深深扎入脚下的大地,与绮罗星的地底灵脉相连,构成了一个复杂而精密的网络,为整个木灵族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生机与灵气。然而此刻,无数细密如发丝、闪烁着不祥墨绿色光芒的丝线,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紧紧缠绕、嵌入这些灵脉“根须”之中,不断抽取其纯净的灵机,并释放出污秽的能量,腐蚀着“根须”的结构,使其变得黯淡、脆弱,甚至部分区域已经出现了灰黑色的坏死斑点。
“这蚀灵魔苔果然歹毒,已与灵泉本源纠缠极深,近乎融为一体。”林羽心中明悟,“需以雷霆手段,却又要如绣花般精细。先以刚猛无俦的至阳之力,灼烧清除其盘踞在外的苔藓主体,断绝其根基与能量来源。再以柔和渗透的归寂剑意,深入灵脉,抚平其被侵蚀的创伤,剥离、净化那些侵入的魔苔丝线。最后,还需注入精纯的生机之力,滋养修复受损的灵泉根源,助其恢复活力。”
方案既定,林羽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他体内金丹急速旋转,精纯的剑元按照特定的路线运转,同时,引动了深藏于丹田深处、那缕得自炎阳圣剑本源印记的力量。他并未召唤出圣剑虚影,那样动静太大,可能伤及灵泉根本,而是将其至阳至刚、焚尽世间一切污秽的意境,高度凝聚于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
“嗤——!”
一声轻微却极具穿透力的异响。林羽并指如剑,隔空点向那覆盖泉眼的魔苔最核心、最厚实之处。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发丝粗细,却呈现出炽白金色、仿佛能熔化虚空的光芒,自他指尖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落在目标点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烈焰滔天的景象,只有一种极致的、内敛到可怕的净化与毁灭之力在发挥作用。在那白金色火焰细线的灼烧下,那顽固的、连乙木回春阵都奈何不得的魔苔,如同残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了“滋滋滋”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哀鸣与尖啸。墨绿色的苔藓主体迅速变得焦黑、碳化,然后化作缕缕带着恶臭的青烟,消散在空气中。火焰所过之处,污秽被彻底焚尽,露出下方被覆盖的、略显干涸的泉眼石壁,以及开始重新渗出、却依旧浑浊的泉水。
令人惊叹的是,这至阳至刚的火焰,在林羽精妙绝伦的控制下,竟奇异地没有伤及下方灵泉本源分毫,甚至连泉眼周围的石壁都保持着完好,仿佛那火焰只针对那魔苔特有的污秽能量。
三位长老和青岚城主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困扰木灵族多日、被视为心腹大患的魔苔主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欣喜之色。青岚城主更是紧握双拳,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
然而,林羽的神色却并未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外部苔藓主体的被清除,那些早已侵入灵脉根系的无数墨绿色丝线,仿佛失去了压制和依托,变得异常躁动和疯狂,更加拼命地侵蚀、钻探着灵脉,试图做最后的反扑,甚至有种要与之同归于尽的趋势。灵脉的损伤在加剧!
“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耐心与掌控力的关键。”林羽心念急转,立刻散去指尖的炎阳剑意。同一时间,四象归寂剑域再次展开。但这一次,剑意不再是先前那种压制活性的状态,也非灼烧毁灭的刚猛,而是化作了一种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般柔和而持久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灵泉深处渗透,蔓延至每一条被墨绿色丝线侵蚀的灵脉“根须”。
归寂剑意,蕴含着水之柔韧洗涤、土之厚重承载、金之精准剥离、火之残余净化,以及木之凋零中蕴含新生意境的复杂法则。此刻,这些特性被林羽完美地运用起来。
剑意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躁动的墨绿色丝线,如同遇到了更高层次的天敌,其结构开始从最细微处崩解,迅速化作虚无,消散于无形。而被这些丝线侵蚀得千疮百孔、如同生锈金属般黯淡脆弱的灵脉,在归寂剑意的抚慰与滋养下,那被腐蚀的“锈迹”被轻柔地剥离、净化,暴露出内部虽然黯淡却本质犹存的灵性结构。这个过程温和而彻底,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本就受损的灵脉的二次伤害,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精密的外科手术。
林羽彻底闭上了眼睛,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与剑域的共鸣之中,沉浸在对灵脉内部那细微到极致的感知与操控之中。他仿佛能“看”到每一条灵脉的颤动,每一条魔苔丝线的瓦解。他对于五行之力的相生相克,对于“寂灭”与“新生”之间那玄而又玄的辩证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近乎本能的理解。四象归寂剑域的种种玄妙,在他心间自然流淌,原本一些略显滞涩、需要刻意维持的运转节点,此刻变得圆融贯通,心域的范围虽未刻意扩大,但那淡灰色的光晕却更加内敛深邃,其中蕴含的法则韵味却更加深沉、浩瀚。
时间一点点流逝,圣地内寂静无声,只有灵泉偶尔发出的微弱呜咽(那是污秽被清除时灵脉的震颤)。三位长老和青岚城主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林羽。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泉眼中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不适的污秽气息正在持续减弱,而原本微弱的生机,正在一丝丝地重新焕发。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条顽固地缠绕在一条主灵脉核心处的墨绿色丝线,在归寂剑意持续不断的冲刷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彻底瓦解消散时,所有被侵蚀的灵脉,都恢复了最初的纯净状态——虽然依旧因为生机损耗而显得黯淡虚弱,但那股如附骨之疽的污秽之力,已被彻底清除!
林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角已然见汗,连续高精度、高负荷地操控圣剑本源意境和归寂剑意,对他的心神消耗和剑元损耗都是极大的。但他眼中却闪烁着一种明悟和喜悦的光芒,这次净化过程,对他而言,无疑是一次极其宝贵的修行,让他的剑道境界和四象归寂剑域的掌控力,都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他没有停歇,开始了最后一步,也是最充满希望的一步。他引动了丹田内另一股力量——得自乙木圣剑印记的、充满无限蓬勃生机与滋养之力的青色能量。这股力量温和而浩大,如同初春的第一场甘霖,顺着他的引导,缓缓地、均匀地注入到灵泉那受损的根源之中。
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终于盼来了春雨,那些受损的、黯淡的灵脉“根须”贪婪地吸收着这精纯至极、同源而更高层次的生机之力。肉眼可见的,那些灵脉开始重新焕发出莹莹的、充满活力的翠绿色宝光,干涸的泉眼石壁变得湿润,紧接着,清澈、纯净、蕴含着浓郁灵气的乳白色泉水,开始汩汩涌出,最初只是细流,很快便汇聚成股,最终——
“哗啦啦——!”
清泉流淌的声音再次响彻这片圣地空间,悦耳动听,如同最美妙的仙乐。一股磅礴而纯净的生机灵气,如同沉眠已久的巨人苏醒后的一次深呼吸,以泉眼为中心,化作无形的潮汐,向四周轰然扩散开来!
嗡! 整个圣地空间似乎都为之轻轻一震。空间内所有的花草树木,无论是参天古木还是柔弱小草,都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活力,叶片更加青翠欲滴,花朵更加娇艳绚烂,散发出的草木清香也更加浓郁醉人。之前那丝若有若无、始终萦绕不散的衰败之气,被这股新生的灵气潮汐彻底驱散、涤荡一空!
圣地灵泉,复苏了!而且其散发出的灵气,似乎比被污染前,更加精纯,更加充满活力!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青岚城主再也抑制不住,喜极而泣,泪水滑过她光洁的脸颊。
青霖长老抚掌长叹,看向林羽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与感激:“灼其污秽而不伤根本,抚其创伤而润物无声,滋其根源而生机勃发……林小友对五行生克之妙、力量运用之精、法则掌控之深,已臻化境!老朽……心服口服!”
青玄大长老更是激动得身躯微微颤抖,白须都在轻颤,他大步走到林羽面前,无视林羽的避让,再次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情:“林小友!此恩如同再造!你不仅挽救了圣地灵泉,更是挽救了我木灵族传承不绝的希望!此恩此德,我木灵族举族上下,永世不忘!日后小友但有所需,只要不违天地正道,我木灵族必倾力以报!”
林羽此刻脸色略显苍白,气息也有些起伏,他稳住身形,拱手还礼:“大长老言重了。灵泉复苏,晚辈亦感欣喜。不过,眼下危机尚未解除。”
他目光扫过复苏的灵泉,看向秘境的入口方向,语气转为严肃:“灵泉虽已复苏,但黑棘商会的阴谋尚未粉碎。明晚子时的墨玉楼之宴,恐怕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意在将诸位长老一网打尽,取其精血灵魂以作祭品。”
青玄大长老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周身散发出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决断之气,之前的激动与感激化为冰冷的杀意:“不错!他们想以宴会为局,引我等入瓮,我们便将计就计!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伙祸乱绮罗星、意图唤醒魔物、荼毒苍生的蛀虫,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众人不再耽搁,立刻通过传送光门,离开复苏的圣地,重返城主府议事厅。一场针对明晚宴会的详细布置与反击计划,在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迅速展开。
而林羽,则在青玄大长老亲自安排的、灵气最为充裕的静室中盘膝坐下。他吞服下几枚恢复元气的灵丹,一边运转功法,恢复着巨大的消耗,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回味、消化着刚才净化灵泉过程中的所有感悟。四象归寂剑域的种种玄妙变化,五行之力的相生相克与归寂真意,在他心间如流水般淌过,变得更加清晰、圆融,仿佛与他的灵魂更加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他知道,恢复之后,还有更严峻的考验在等待着他。那个隐藏在暗处、狡诈如狐的血影真人本体,以及那位至今未曾露面、修为高达元婴巅峰的黑棘商会会长——黑棘真人,都绝非易与之辈。明晚的墨玉楼,注定不会平静。
夜幕,再次如同巨大的黑色绒布,缓缓覆盖了百叶城。城中心那栋在夜色中泛着幽冷光泽、名为“墨玉楼”的建筑,仿佛一头彻底苏醒的凶兽,张开了黑洞洞的巨口,静静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