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墨渊那一声“开”字落下,九宫炎火阵的光芒彻底敛去,九根巨柱如同沉睡般矗立,再无之前的狂暴。山谷中那令人窒息的热浪与灵压也骤然减轻,只余下地脉深处传来的、微弱而恒久的温热。那扇暗沉金属大门,此刻毫无阻碍地矗立在众人面前,门后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短暂的寂静后,是劫后余生的喘息与低低的议论声。几名焚天谷弟子,尤其是那位险些丧命的李姓弟子,看向林羽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墨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向林羽,郑重地拱了拱手:“林小友,此番破阵,你居功至伟!若非你数次力挽狂澜,我等别说进入洞府,恐怕连全身而退都难。墨某代焚天谷,谢过了!”
墨辰执事也走上前,脸上带着温和而真诚的笑容:“林道友果然非常人,墨某之前的邀请,实属明智。待探查完洞府,谷内定有厚报。”
林羽微微欠身还礼,神色依旧平静:“墨执事、墨渊前辈言重了,林某既已应允同行,自当尽力。不过是恰巧对火元变化有些心得罢了,不敢居功。”他这番谦逊的态度,更让墨辰与墨渊高看一眼。
休整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待众人灵力恢复了大半,墨辰执事神色一肃,下令道:“洞府已开,内里情况未知,所有人保持警惕,结阵前行。”
由墨辰执事亲自打头,墨渊紧随其后负责辨识可能存在的残余禁制,林羽则被邀请位于队伍中段相对安全的位置,其余弟子结成简单的防御阵型,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扇名为“炎居”的洞府大门。
门后的黑暗并未持续太久。踏入大门不过数步,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并非想象中逼仄的通道,而是一条极为宽阔、高达十余丈的天然溶洞通道。通道两侧的岩壁光滑,呈现出一种被长期高温煅烧后的琉璃质感,散发着淡淡的赤色荧光,勉强照亮了前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尘埃、古老岩石以及某种淡淡馨香的气息,那是精纯火元长久浸润后留下的独特“道韵”。仅仅是呼吸,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精纯而温和的火灵之气,比之外界的地脉火元,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中正平和。
“好精纯的火元道韵!此地主人,生前对火之道的理解,恐怕已至化境。”墨渊忍不住低声赞叹,手指轻轻拂过那琉璃般的岩壁,感受着其中残留的微弱意念。
然而,这份对古修前辈的赞叹,很快就被眼前所见打破。
前行不过百丈,通道旁出现了第一间侧室。石门半开着,里面一片狼藉。原本可能存放丹药的木架、玉台已然倒塌,碎裂成块,地上散落着一些空置的、材质普通的玉瓶,稍微好一些的丹炉和盛放珍稀丹药的容器早已不翼而飞。地面上,残留着一些焦黑的痕迹,以及几处明显的、由某种炽热之力或掌风留下的破坏印记。
“有人来过!而且时间不会太久!”一名焚天谷弟子蹲下身,检查着那些痕迹,沉声道。
墨辰和墨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墨渊快步上前,仔细感知着那些破坏痕迹上残留的微弱气息,脸色越来越难看:“是《离阳真诀》的焚炎劲!霸道炽烈,带着一股唯我独尊的燥意,绝不会错!是离阳神教的人!”
队伍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离阳神教,与焚天谷同为南明离州三大势力之一,彼此间关系绝谈不上友好,摩擦不断。如今他们抢先一步进入这处焚天谷费尽心力才打开的洞府,结果可想而知。
“继续前进!小心戒备!”墨辰的声音带着冷意。
接下来的景象,印证了众人最坏的猜想。一连探索了数间石室,包括可能是典籍室、炼器室、灵草培育室的地方,无一例外,全部被洗劫一空。有价值的典籍、材料、成品法宝、灵草,尽数被取走,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荡荡的置物架。破坏痕迹随处可见,离阳神教那独特的焚炎劲残留气息,如同嘲弄般,弥漫在每一间被光顾过的石室中。
“这帮强盗!简直雁过拔毛!”一名年轻弟子看着被暴力破开、连内部隐匿小空间都被搜刮干净的炼器室,忍不住愤愤出声。
墨渊脸色铁青,检查着一处被强行破除的禁制残骸,痛心疾首:“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这些禁制本身也蕴含古修智慧,他们竟直接以力破之,丝毫不懂珍惜!”
林羽默默跟随着队伍,神识仔细扫过每一处角落。离阳神教的行为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更关心的是,对方是否留下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或者,是否有他们没能带走、或是不屑于带走的东西。他袖中的炎阳剑柄,自进入洞府后,就一直散发着一种持续的、微弱的温热感,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温度也略微升高,周围的火元道韵愈发浓郁。终于,众人来到了洞府的最深处。这里是一间极为宽阔的圆形主室,穹顶高悬,镶嵌着数十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主室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棺椁或坐化的遗骸,而是一座约莫丈许见方、通体由某种暗红色晶石构筑而成的残缺祭坛。
祭坛造型古朴,分为三层,但最上面一层已经崩塌了近半,散落的晶石碎块堆积在祭坛周围。祭坛的基座和剩余部分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比九宫炎火阵更加复杂深奥的火焰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火元,散发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光芒。
而在祭坛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不规则的白玉残片,似乎是某种玉简被毁后所留。
“这是……”墨辰目光一凝,率先走向那座祭坛。他尝试用神识探查,却发现祭坛周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力场,阻挡着神识的深入。祭坛本身散发出的气息,古老、苍茫,带着一种祭祀天地火焰的庄严与神秘。
墨渊则快步走到那些玉简残片旁,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指尖泛起灵光,尝试读取其中可能残留的信息。玉简破损严重,神念烙印早已残缺不堪,读取起来异常困难且模糊。
林羽的注意力则完全被那座残缺祭坛所吸引。越是靠近,他袖中的炎阳剑柄就越是灼热,甚至传来一丝丝微弱的、类似渴望与共鸣的悸动。这祭坛所用的暗红色晶石,以及其上铭刻的符文,似乎与炎阳剑柄有着某种同源的联系。他默默运转《熔火秘策》,尝试与祭坛散发出的微弱的道韵沟通。
片刻后,墨渊抬起头,脸色异常凝重,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将几片玉简残片拼凑在一起,将自己读取到的零星信息断断续续地念出:
“……朱雀……真血……非……传说……确有其物……” “……南明……离火……大阵……钥匙……在……” “……山脉……核心……丙火……汇聚之地……” “……戾……残留……危险……” 最后几个字尤其模糊,但“戾”与“危险”却清晰可辨。
主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朱雀真血?!”墨辰失声低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上古圣兽朱雀遗留的真血?这……这怎么可能!此物只存在于太古传说之中!”
墨渊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是激动,也是忧虑:“还有南明离火大阵……这是我南明离州上古时期传说中的守护大阵,据说能引动整个州域的地火之力,威力足以焚天煮海!其掌控钥匙……离阳神教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这洞府里的寻常宝物!”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离阳神教抢先一步,很可能已经得到了关于“朱雀真血”和“南明离火大阵”的关键信息!结合玉简中提到的“山脉核心”、“丙火汇聚之地”,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朱雀山脉深处!
“他们定然是根据这些信息,前往朱雀山脉深处寻找那所谓的‘丙火汇聚之地’了!”墨辰语气斩钉截铁,脸色难看至极。若让离阳神教得到朱雀真血,或者掌控了南明离火大阵,对整个南明离州的格局,尤其是对焚天谷,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座祭坛……”林羽忽然开口,打断了凝重的气氛。他指着那座残缺的祭坛,“它似乎与某种古老的火焰传承有关,而且,并未完全损毁,其核心符文仍在缓慢运转,吸收地脉火元。离阳神教的人,或许尝试过破坏或带走它,但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