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信息,夹杂着抱怨、猜测和些许恐惧,被林羽敏锐地捕捉、分析、拼接。他越发肯定,烈阳宗的目的绝不单纯。如此严密的封锁,如此敏感的排查,与其说是在抓捕一只盗宝妖兽,不如说更像是在掩盖某个重大的秘密,或者是在为某种不能为外人知的行动清扫障碍、创造有利环境。
这无疑给他前往焰心岛的计划增添了巨大的、意想不到的麻烦。硬闯封锁线,无疑是自寻死路,烈阳宗在此地经营多年,高手如云,绝非他一个养剑期修士能够抗衡的。
离开喧嚣的烈焰酒肆,外界炽热的空气反而让人感觉清醒了一些。林羽开始在坊市的各个店铺间穿梭,一方面是为了采购一些进入熔岩海可能用到的辅助物品,如更高级的金焰辟火符、能解多种火毒的清灵化毒丹、以及专门用来驱逐或麻痹低阶火系妖兽的诱妖香迷焰散;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借着购物的机会,多看看,多听听,或许能淘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或者发现其他线索。
他信步走进一家名为地火阁的店铺。这家店铺门面不算太大,但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空间颇深,货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物品。有闪烁着不同光泽的火系矿石和灵材,有散发着灼热气息的成品法器和丹药,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区域,摆放着一些看起来锈迹斑斑、带着焦痕、似乎是从某些古修洞府或遗迹中挖掘出来的残破法器、盔甲碎片以及一些完全辨认不出用途的古怪玩意,吸引着一些抱有捡漏心理的修士驻足。
店主是个留着浓密络腮胡、身材矮壮敦实、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长期被火煞之气浸润的暗红色的中年汉子,有着养剑后期的修为,此刻正拿着一块内部仿佛有火焰流动的流火晶,对着屋顶镶嵌的照明萤石,眯着眼睛仔细查看着成色。
林羽没有打扰店主,自顾自地在摆放着各种矿石和杂料的柜台前慢慢浏览。他的神识远超同阶,更兼有通天剑魂那玄妙非凡的感知力,对于蕴含特殊能量或独特道韵的材料,有着近乎本能的、野兽般的敏锐。
大部分材料都平平无奇,只是蕴含着较为浓郁但驳杂的火灵力,对他而言价值不大。他的目光掠过一块块标注着价格的赤铁矿火铜精硫火石……脚步未停。然而,当他走到店铺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目光无意间扫过一堆被随意丢弃在一个大藤筐里、看起来像是冶炼失败的废渣、或者品相极差、无人问津的边角料时,识海中央那一直沉寂的通天剑魂,竟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像之前感应到沧溟圣剑或者星盘时那种强烈的共鸣,更像是一个沉睡的巨人,被某种极其精纯、却又被重重包裹的同源气息所吸引,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
林羽心中猛地一动,脚步立刻停下。他面上不动声色,装作对旁边货架上一柄造型奇特的火焰形匕首很感兴趣的样子,拿起匕首看了看,又放下,然后才像是被那筐吸引了注意力,略带好奇地蹲下身,伸出手,如同一个闲来无事、想要碰碰运气的普通修士,开始在那堆灰扑扑、满是杂质、散发着淡淡焦糊味的边角料中随意地翻捡起来。
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神识已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引起剑魂那丝异动的源头——那是一块约莫成人拳头大小、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灰黑色烧结物和金属氧化物、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暗红色铁块。它被压在一堆类似的废料
林羽不动声色地将那块铁块从废料堆里扒拉出来,入手瞬间,便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沉重感,远超同等体积的普通铁料。他将其拿在手中,又随手从筐里捡了另外两三块看起来稍微规整一点、带着点金属光泽的,一起拿到柜台前,放在正放下流火晶的店主面前。
老板,这些边角料怎么卖?我看着有点意思,想买回去研究研究。 林羽语气随意地问道,脸上带着一丝尝试性的好奇。
络腮胡店主瞥了一眼柜台上的几块,尤其是林羽重点的那块暗红色铁块,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漫不经心地道:那些啊?都是从一些废弃的矿渣、或者冶炼失败的炉底里挑剩下的玩意儿,杂质太多,灵力驳杂不纯,根本没法用于炼器,占地方得很。你要的话,一块下品灵石,这一堆你都拿走。 他显然根本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纯粹是当垃圾处理。
林羽心中暗喜,知道对方并未识货。但他表面却皱了皱眉,拿起那几块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又用手指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脸上露出些许失望和嫌弃的表情:一块下品灵石?老板,你这价格不实在啊。这些玩意黑不溜秋的,除了沉了点,我看不出有啥用,拿回去怕是也只能当压舱石。半块下品灵石,不行就算了,我再去别家看看。 他作势要将东西放回去。
店主见状,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烦人的苍蝇,语气带着不耐烦:行行行,半块就半块,拿走吧拿走吧,别在这耽误工夫。 他显然觉得为这点垃圾浪费口舌毫无意义,爽快地答应了。
林羽心中一定,立刻支付了半块下品灵石,然后将这几块,尤其是那块引起剑魂异动的暗红色铁块,小心地收进了储物戒中,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之后,他才又若无其事地购买了几张金焰辟火符和两瓶清灵化毒丹,这才转身离开了地火阁。
一回到黑岩居的静室,林羽立刻反锁房门,全力开启了石室的防护和隔音禁制。他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盘膝坐在蒲团上,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暗红色铁块从储物戒中取了出来,放在面前。
再次凝神感应,铁块依旧如同死物,只能感受到极其微弱且混乱不堪的火系灵力波动,与之前在店铺里感应到的别无二致,甚至比旁边那几块真正的废料还要不如。那层灰黑色的杂质,似乎拥有极强的隔绝和伪装效果。
果然有古怪。 林羽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确信此物不凡。他沉吟片刻,并指如剑,一缕极其凝练、带着纯粹毁灭气息的暗色剑元力自指尖透出,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刺向铁块表面那层看起来坚硬厚实的灰黑色杂质。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入牛油般的声音响起。在那无坚不摧的毁灭剑意之下,那层看似坚硬的杂质竟出乎意料地脆弱,如同腐朽的树皮般被轻易地剥离开一小片。
而当那层伪装剥落,露出内里材质的瞬间——
林羽的瞳孔骤然收缩!
暴露出来的,不再是那种暗红发黑、充满杂质的颜色,而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万千次锤炼后凝固的血液般的暗赤色!材质本身细腻无比,泛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幽冷的光泽。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暗赤色的材质表面,竟然天然生成着无数极其细密、玄奥无比、如同活物般微微跳动、闪烁着赤金色光芒的天然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雕刻,而是仿佛大道法则的直接显化,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与锋锐之意!
就在这些赤金色天然道纹暴露在空气中,其气息泄露出来的刹那——
一股精纯、灼热、磅礴却又带着某种亘古不变、厚重如山的金属道韵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猛然从铁块内部爆发出来!整个静室的温度瞬间飙升,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同时,林羽识海中的通天剑魂,再次传来了清晰无比、带着确认与些许愉悦意味的波动!
赤纹铁母!
林羽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他曾在《百川流觞丹经》的杂篇中看到过关于这种天地奇物的零星记载!这是一种极其罕见、堪称逆天的天生道纹灵铁,并非任何炼器师能够打造,而是只能孕育于地心深处、极致火脉与金气交汇的核心之地,历经万年甚至更久的地心烈焰无情淬炼与大道法则的侵染,机缘巧合之下,才能由最普通的铁精,蜕变而生!其内部蕴含的赤金色天然道纹,是最精纯的火系与金系法则的融合体现,是炼制火属性、金属性飞剑或法宝的无上顶级材料!尤其对于剑修领悟火之剑意、金之剑意,或者淬炼本命飞剑,有着难以估量的巨大助益!其价值,根本不能用灵石来衡量,绝对是有价无市的至宝!
没想到,在这看似平凡的火鸦集,在这堆无人问津的废弃边角料中,竟隐藏着如此惊天机缘! 林羽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赤纹铁母上那玄奥非凡的天然纹路,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如同岩浆般磅礴而精纯的火系力量,以及那股无坚不摧的金属锐气。此物对他而言,意义重大!不仅对他日后修炼《太初分光剑诀》,平衡体内日益强大的水火剑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更对他接下来探寻圣剑,提供了极大的臂助!甚至,若能从中领悟一丝火系法则真意,他的战力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他小心谨慎地、如同对待绝世珍宝般,将这块意外得来的赤纹铁母收入储物戒最安全的位置,并打上重重禁制以防气息外泄。
平静下来后,林羽摊开那张详细的熔岩海海图,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烈阳宗的封锁和异常举动,使得前往焰心岛的常规路径(第三、第七航道)几乎被完全堵死。硬闯是不现实的,那么,是否还存在其他不为人知、或者因为过于危险而被烈阳宗忽略,却能绕过他们严密监视的路径?
他的手指在海图上仔细地移动、比划,排除掉那些标注着绝地、死域的区域,最终,他的指尖停留在了一条用极其细微的虚线标注、蜿蜒扭曲、需要穿过数片活跃的海底火山群、强大的地磁混乱区域以及一处标记着虚空裂痕(不稳定)的可怕海域的路径上。图例旁清晰地标注着四个小字——极度危险。
这条路径,显然极少有人行走,甚至可能只是某位前辈修士的推测路线。但它是目前看来,唯一有可能避开烈阳宗封锁,直接抵达焰心岛后方或侧翼的区域。
看来,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林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在等待烈阳宗下一步动向、静观其变的同时,他必须为穿越这条九死一生的极度危险路径,做好最充分的、万全的准备。赤纹铁母的获得,仿佛是一个吉兆,也给了他更强的信心去面对前方的艰险。
(第11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