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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常遇春的谦逊?(1 / 2)

庆功的酒,比寻常的烈,也比寻常的烫。

这股热意,并非仅仅源自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更是从奉天殿内每一寸空气里蒸腾而出。金碧辉煌的殿宇,数百支巨烛将黑夜驱赶得无影无踪,光亮如白昼,却也比白昼更灼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烤肉的焦香,混合着权贵们身上昂贵的熏香,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权力”的芬芳,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殿内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常遇春端着那只沉甸甸的鎏金酒杯,杯壁上雕刻着繁复的云龙纹,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却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燥热。他轻轻晃动酒杯,酒液在烛火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斑,映出他那张被风霜刻满痕迹,却又在此刻显得异常年轻的脸。那是一张典型的武将的面孔,轮廓分明,线条刚硬,眉骨高耸,眼窝深陷,仿佛是山岩上凿出的雕像。然而,此刻这雕像的嘴角,却噙着一抹惯常的、带着几分憨直的笑意。

“常将军真乃国之栋梁,大明之基石!”说话的是吏部尚书,一个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此刻却满脸涨红,举着酒杯,声音比谁都响亮,仿佛他才是那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人。

“此番克复大都,将军当居首功!元廷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此乃不世之功!”另一位言官更是引经据典,将常遇春的功绩比之周之姜尚,汉之卫青。

“十万横行,名不虚传!我大明有此猛将,何愁北虏不灭,天下不定!”这是来自一位年轻将领的崇拜,他的眼神里燃烧着火焰,那是对力量最纯粹的向往。

赞誉声,如钱塘江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汹涌澎湃,将他高高托起,仿佛他不是凡人,而是从九天之上降临的战神,是这大明王朝最锋利的一把刀。周围的人,无论是真心敬佩,还是刻意奉承,他们的脸庞在烛光下都显得那么模糊而失真,只有那一张张开合的嘴,吐出的字句像蜜糖,也像尖针,密密麻麻地向他袭来。

常遇春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的笑容,他甚至配合着举杯,向众人遥遥致意。然而,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深处,却是一片清明与冷静,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听着,看着,心里却在冷笑。

“国之栋梁?基石?”他心中默念,“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基石,一块坏了,换一块便是。可若这基石太硬,硌了主人的脚,那便不是基石,而是绊脚石了。”

他太清楚这满堂荣耀的分量了。它是蜜糖,能甜到人心坎里,让人飘飘然,忘乎所以;但它更是淬了毒的尖针,稍有不慎,便会刺穿那层名为“君臣”的薄纸,引来万劫不复的灾祸。他仿佛能看到,在这片赞誉的声浪之下,隐藏着多少双嫉妒的眼睛,多少颗算计的心。他们今天将他捧上云端,明天若有机会,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下深渊。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一张张谄媚或敬佩的脸,越过那些摇曳的烛火和升腾的酒气,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高坐龙椅之上的朱元璋身上。

朱元璋也在看他。

这位与他一同从濠州城里那个破败的皇觉寺杀出来的布衣兄弟,如今的洪武大帝,此刻身着十二章纹的龙袍,头戴翼善冠,端坐于御座之上。他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君临天下的、满足的笑。他的眼神里,有赞许,有欣慰,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磨出的绝世珍宝。

但常遇春却看穿了那层笑意之下的东西。在那深邃的眼眸最深处,藏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审视与权衡。那是一种帝王的眼神,冷静、锐利,不带丝毫感情。他看的不是常遇春这个人,而是“常遇春”这个符号所代表的力量。仿佛在评估一件威力无穷的兵器,既爱其锋利,能为自己开疆拓土,又惧其锋芒太盛,恐有朝一日会伤及主人。

那眼神,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常遇春周围所有喧嚣的暖意。他的心猛地一沉,端着酒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太懂朱元璋了。

这位陛下,从一介草民到九五之尊,踩着多少尸骨,跨过多少阴谋,才坐稳了这江山。他的猜忌心,比他的雄心更重。他可以与你同吃一锅饭,同穿一件衣,称兄道弟,但只要你触碰到了“权力”这条红线,哪怕只是影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下屠刀。胡惟庸案的前车之鉴,血迹未干。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一个开国功臣的心头。而今天,他常遇春,无疑是将这座山又往上推高了几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的气氛达到了顶点。朱元璋缓缓放下手中的象牙箸,用锦帕擦了擦嘴角。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像一个无声的命令,满朝文武的喧闹声瞬间平息下来,偌大的奉天殿,落针可闻。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常遇春身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遇春。”

“臣在。”常遇春立刻起身,躬身应答,甲胄上的叶片发出一阵细碎而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此番北伐,你为副将军,实为主帅。率军如破竹,连下数州,克复故都,将元廷赶回漠北,功盖千秋。”朱元璋的语气充满了赞许,“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允你。”

来了。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常遇春的脑海中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无数支利箭,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烛火的跳动都似乎慢了下来。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也是一道致命的考题。

要权?要地?要金银?

每一个选项,都是一个陷阱。要权,便是觊觎君柄;要地,便是心怀不轨;要金银,便是贪得无厌。无论他要什么,都会被记录在史官的笔下,成为未来政敌攻讦的把柄,成为朱元璋心中那根猜忌的刺。

常遇春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又在瞬间被全部否决。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一毫的贪念,都会毁掉他的一切,甚至毁掉他的家族。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酒气和香料的味道,让他感到一阵恶心。他猛地将那只沉甸甸的鎏金酒杯重重地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再次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地走到殿中,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却又带着一种刻意放慢的沉稳。在距离御座十步之遥的地方,他停下脚步,然后“噗通”一声,单膝跪地,甲胄与金砖地面碰撞,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声响。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朱元璋,声如洪钟,却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仿佛是激动所致:“启禀陛下!臣不敢请赏!”

“哦?”朱元璋的眉毛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身体微微前倾,“为何不敢?”

常遇春的头颅深深低下,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仿佛他不是刚刚立下不世之功的战神,而是一个犯了错的孩童。“臣乃一介武夫,自幼跟随陛下,胸无点墨,不识兵法韬略,不过凭着一身蛮力,和陛下赐予的胆气,为陛下冲锋陷阵罢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自嘲与诚恳:“克复大都,非臣一人之功。此乃陛下洪福齐天,顺应天意;是徐达大将军坐镇后方,运筹帷幄,粮草军械,无一有误;是李文忠、冯胜、邓愈诸位将军奋勇杀敌,各显其能;更是我大明数十万将士,用命搏杀,浴血奋战的结果。”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他抬起头,眼眶竟有些泛红,目光扫过殿内站立的几位武将,以及那些文官身后代表的千千万万的士兵。

“臣若独居其功,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他们有的,连名字都未曾留下,家中还有白发苍苍的老母,嗷嗷待哺的幼儿。臣,常遇春,不敢!”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掷地有声。满朝文武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赞叹之声。

“常将军仁义!”

“真乃忠臣良将!”

“陛下,常将军此言,感人肺腑啊!”

这番表演,堪称完美。他将功劳归于皇帝、归于同僚、归于士兵,唯独将自己摘了出去。他把自己摆在一个“忠勇莽夫”的位置上,一个只会打仗,不懂政治,重情重义的形象。这既彰显了无上的忠心,又团结了同僚,还收拢了军心,更重要的是,它向朱元璋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我常遇春,没有野心,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只想做你手中的一把刀。

朱元璋的眼中,那丝审视与权衡终于彻底化为了真正的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的笑。他缓缓走下龙椅,亲自来到常遇春面前,伸出那双曾经握过锄头、也握过刀剑的手,将常遇春扶了起来。

他拍了拍常遇春那冰冷的铁甲肩膀,温言道:“好,好一个常遇春!朕有你这样的兄弟,何愁天下不定!抚恤将士,朕自会加倍安排,让他们的家人,衣食无忧,荣耀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