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决战前夕(2 / 2)

“破阵!”朱元璋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个字都像是砸在石板上,掷地有声,“我们不能再和他耗下去了,也不能再玩捉迷藏了。他不是想困死我们吗?我们就给他来个反客为主,集中所有能调动的力量,选择一个点,进行决死突击!要么,咱们从这个口子冲出去,把他的阵搅个天翻地覆;要么,就战死在那里,也算是对得起跟着咱们的弟兄!”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常遇春,那眼神里有信任,有期盼,还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遇春,这个任务,非你莫属。”

常遇春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信任,比身上的盔甲还要重。整个吴军,论勇猛,论冲锋陷阵的本事,确实没人比得过他。他往前跨了一步,死死盯着沙盘,沉声问道:“主公,您认为,哪一环,最脆弱?”

朱元璋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划过整个汉军的阵型。那手指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握刀握笔,指腹上布满了厚茧。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掂量着什么,帐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跟着他的手指移动。

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一艘位于阵型中央的巨舰上。那艘舰的小旗比别的都要大一些,上面还画着一个黑色的“帅”字。周围的船只虽然也密集,但和其他区域比起来,确实留出了一块相对空旷的地方,像是众星捧月,又像是刻意为之的保护。

“那里,是陈友谅的旗舰‘定海神针’。”朱元璋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他自以为聪明,坐镇中央,指挥全军,以为这样最安全,最能掌控全局。但正因为他是核心,他周围的船只,为了给他腾出指挥和活动的空间,为了方便传递命令,反而成了整个阵型中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鹰隼锁定了猎物:“只要我们能冲到他面前,不管是斩下他的头颅,还是把他的座舰给炸沉、撞沉,汉军就会群龙无首。到时候,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就得乱套!这就叫‘擒贼先擒王’!”

这计划,疯狂得让人头皮发麻!从汉军连环阵的外围冲到中央,无异于从千军万马中杀开一条血路,那一路上的箭雨、火炮、滚石,足够把任何一支队伍撕成碎片。这根本不是打仗,这是一场以命搏命的豪赌,赌的是吴军的精锐能在全军覆没之前,摸到陈友谅的鼻子底下!

常遇春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是战鼓在敲。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那火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旺盛,烧得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他知道,这一战,要是成了,那就是决定天下归属的一击,他常遇春的名字,也能跟着钉在史书上,名垂青史!就算败了,能死在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里,也不算窝囊!

“末将明白了!”常遇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请主公给末将一支敢死队!末将愿为前锋,带着弟兄们冲在前头!不破敌舰,誓不生还!”

“好!”朱元璋亲自上前,双手将他扶了起来。他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把佩刀,那刀鞘是鲨鱼皮做的,虽然有些磨损,但依旧透着一股不凡的气度。他把刀递到常遇春手中,沉声道:“这把刀,跟着我快十年了。当年在滁州,我用它砍翻过元军的千户;在和州,它帮我劈开了城门。今日,我把它赠你。愿它,能助你斩下逆贼之首,为弟兄们杀出一条活路!”

常遇春双手接过佩刀,入手沉甸甸的。他将刀稍稍抽出寸许,一道森然的寒芒从刀鞘里泄出来,映得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刀柄上还残留着朱元璋的体温,那温度不高,却像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掌,一直流到心里。那是信任的温度,是托付的温度。

“末将,定不辱使命!”常遇春单手握刀,另一只手抱拳,用力捶在胸口,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那天晚上,整个吴王军营都没有睡。

负责锻造的士兵,把铁匠炉烧得旺旺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整夜没停。通红的铁块在他们手中被反复敲打,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枪,刀刃上还冒着热气,映着他们满是汗水的脸。

负责修补盔甲的士兵,借着油灯的光,一针一线地缝补着破损的甲片,把断裂的皮绳重新接好。他们的手指被针扎破了,就往嘴里吮一下,然后继续埋头干活,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做什么精细活计。

普通的士兵们,大多坐在自己的铺位上,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兵器。有的用破布蘸着水,一遍遍地擦着刀身,直到能照出人影;有的则把长枪竖在地上,用手摩挲着枪杆上的纹路,那是他们握了无数次的地方,熟悉得像是自己的手掌。

没人说话,营地里只有各种各样细微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悲壮,还有一种快要燃烧起来的战意。就像一堆被压了很久的干柴,只等着明天一声令下,就能燃起冲天大火。

常遇春没有回自己的大帐,他提着那把朱元璋赠的佩刀,独自站在船头。夜风从湖面上吹来,带着浓浓的水汽,吹得他的战袍猎猎作响,也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他望着对岸敌军营地上的火光,那些火光星星点点,沿着湖边排开,像是一条长长的火龙,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他知道,在那些火光后面,就是陈友谅的大军,就是那些让他们吃了败仗的连环巨舰。他握紧了手中的佩刀,刀柄的温度仿佛还在上升。

“陈友谅,”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不是想当皇帝吗?你不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吗?明天,我常遇春就来会会你。”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像是两块烧红的铁。“明天,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鄱阳湖的水面,在夜色里平静得像一块黑色的绸缎,连一丝波纹都没有。可谁都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水下,暗流正在疯狂涌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明天那个时刻的到来。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亮湖面的时候,一场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决战,就要拉开序幕了。

只是,常遇春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陈友谅的军营里,也正发生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一个穿着汉军小兵服饰的身影,趁着夜色,悄悄溜到了湖边,对着吴军营地的方向,发出了三声奇怪的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