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上次下山,没怎么动那家人?”王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眼神在常遇春脸上打了个转,带着几分探究。他显然也听说了些风声,或者看到了常遇春的一些反常举动。
常遇春一愣,知道自己的行为恐怕还是被发现了。在这个山头,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这种集体行动后。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嗯,他们可怜。”
王虎看了他一眼,没有嘲笑,反而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在喧嚣的山寨里显得有些突兀,却也带着一种理解。“你小子,心肠倒是不错。”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没有讥讽,反而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赏,“不像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儿,眼里只有拳头和酒坛。”
这时,刘据也走了过来,坐在他们旁边。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碗里的酒已经不多了,泛着浑浊的光。他对常遇春和王虎说:“来,咱们喝一个。”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常遇春和王虎连忙举碗。酒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喧嚣中显得有些清亮。
“小常,我看你是个好苗子。”刘据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诚恳,眼神直视着常遇春,没有丝毫躲闪,“跟你说话,不觉得累。你脑子活,有想法,不像有些人,满嘴跑火车,肚子里没点真东西。”
常遇春有些意外,刘据是山寨的二当家,实力强劲,心思缜密,是他在这山寨里唯一尊敬的人。能得到他的认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举碗道:“刘哥过奖了。我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子。”
“不,我是真心这么觉得。”刘据说完,转向王虎,用眼神示意,“王虎,你说是不是?这小子,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眼神干净,不像那些歪瓜裂枣。”
王虎也举着酒碗,用力点了点头,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被酒气熏黄的牙齿:“是啊,小常,我跟你投缘。这山寨里,一个个都跟豺狼似的,眼里只有利爪和獠牙,就你,还有点人样。”这话虽然糙,带着江湖人的直白,但常遇春听了,心里却暖暖的。他看着眼前的这两个汉子,一个是山寨的二当家,手握重权,一个是普通的兄弟,粗犷豪迈,但此刻,他们眼中似乎都流露出一种真诚,一种在污浊环境中难得的、如同璞玉般的真诚。
“咱们都是在这乱世里讨生活的。”刘据又道,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似乎让他皱了皱眉,“小常,我知道你不甘心一辈子窝在这山里。整天打家劫舍,提心吊胆,风吹日晒,哪天被官府盯上,就是死路一条。说实话,我也不甘心。只是,现在没别的办法。”他叹了口气,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峦,仿佛在望着自己无法挣脱的命运,“这世道,逼得人没得选。”
常遇春沉默着,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份不甘,想到了对未来的迷茫,想到了刚才那户人家的恐惧,想到了刘据和王虎此刻眼神中的苦涩与无奈。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挣扎,刘据和王虎,还有山寨里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他们何尝不是在黑暗中寻找着出路?只是,他们选择的路径,是饮鸩止渴。
“刘哥,王虎哥。”常遇春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决心,“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天天抢人,杀人,跟野兽没什么区别。但眼下,我也离不开这里。这山,像个牢笼,困住了我。你们……信我吗?”
刘据和王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一丝惊喜,还有一丝……或许是同病相怜的共鸣。刘据率先放下酒碗,重重一拍常遇春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让常遇春肩膀一麻,但更多的是温暖。“信!我刘据信你!”他的声音洪亮,在喧嚣的山寨里清晰地传开,“小常,你是个汉子!敢想敢说,不像那些墙头草!我信你心里有火,有光!”
王虎也跟着放下酒碗,咧开嘴笑了,笑声爽朗,带着几分憨厚:“当然信!我王虎也信你!小常,你小子,有种!跟咱们一样,心里憋着股劲!”
常遇春看着他们,眼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一直以来的矛盾、挣扎、不甘,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一个可以共鸣的出口。他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端起酒碗,碗中还剩下大半碗浑浊的酒液,他仰起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灼烧着他的食道,也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然后,他大声道,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喧闹,清晰地回荡在山寨上空:“好!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的声音在喧闹的山寨中显得有些突兀,甚至有些不合时宜,但刘据和王虎却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那光芒,如同黑夜中的星辰,照亮了彼此的脸庞。他们也端起酒碗,重重地与常遇春的酒碗碰在一起,发出“哐当”一声响,在喧嚣中显得格外清脆。
“好!义结金兰!”刘据吼道,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颤动。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好!义结金兰!”王虎也跟着吼道,声音虽然不如刘据洪亮,却同样充满了力量和决心。他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常遇春的肩膀。
三人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瓷片四溅,如同破碎的誓言,又如同崭新的开始。这一声,仿佛宣告着一种新的开始,一种在黑暗中相互扶持、彼此信任的约定。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仪式,更是一种无声的承诺,一种在绝望中抓住希望的勇气。
周围的喧闹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山寨里的人,都好奇地看向这边。他们不明白,这三个看起来背景、性格、地位都不同的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结拜?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常遇春知道,自己此举,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刘据是二当家,王虎是他的心腹,而自己,只是一个初来乍到、还带着“善根”的异类。他们的结拜,挑战了山寨的旧有秩序,也挑战了那些习惯了冷漠和暴力的兄弟们。但他不怕。至少,他找到了两个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两个同样在心中燃烧着不甘之火的伙伴。这或许是他在这个污浊的山寨里,所能找到的第一缕微光,一块逃离这泥潭的第一块垫脚石,也是他心中那团不甘之火,重新燃烧起来的燃料。
刘据拍了拍常遇春的肩膀,力度比刚才更大,带着一种兄长般的认可和期许:“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小子,以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难处,跟我说!”
王虎也用力拍了拍他的另一边肩膀,同样用力,带着憨厚的笑容:“没错!小常,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这山寨里,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毫毛,我王虎第一个不答应!”
常遇春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那光芒如同黑夜中的火种,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路。他看到了刘据和王虎眼中同样闪烁的期待和信任。虽然前路依旧迷茫,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知道,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这份在黑暗中结下的、带着血与火考验的江湖情谊,或许是他逃离这泥潭的第一块垫脚石,也是他心中那团不甘之火,重新燃烧起来的燃料。他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带着兄弟们,走出这山,走出这泥潭,去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而今晚,这义结金兰的誓言,便是他踏上征途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