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拿起云芷的信,目光落在最后那句“他信中追问此图原理,担忧她是否为此付出代价”上。这并非信中原话,却是他此刻心中最真实的写照,仿佛跨越千里,听到了她落笔时无声的询问。
原理?他不懂那些玄妙的画皮师传承,不懂血脉之力如何与笔墨交融。但他亲身感受到了那画卷中蕴含的力量——那不是攻击,不是毁灭,而是最纯粹的“守护”与“净化”的意念,是她在千里之外,倾尽心力为他,也为这片土地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筑起的一道精神屏障。
代价呢?
他闭上眼,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她因耗神过度而苍白的脸,感受到那通过微妙契约传递而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虚弱感。她总是这样,看似冷静疏离,实则骨子里带着一股不惜烧尽自己的决绝。为了真相,为了她在意的人,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付出一切。
这种认知,让萧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刺痛,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滚烫情感。
他铺开信纸,研墨,笔尖在砚台上顿了顿,最终落下时,力透纸背。
“芷卿,”他省略了所有客套的称谓,开门见山,“图已至,效用非凡,军中受邪祟所困将士症状大减,军心重振。此图于北境,不啻于十万援军。”
他详细描述了《安神图》在各营立竿见影的效果,字里行间充满了振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若非她及时送来此图,北境军心一旦彻底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信的末尾,他的笔锋终究还是无法控制地染上了深沉的忧惧:
“……然,此图神效若此,绘制之时,汝耗损必巨。画皮师之力,凡动用皆需代价。吾远在边关,虽见其利,更忧汝身。万万告知,此图可曾伤及汝之根本?吾宁可见北境苦战,亦不愿汝有分毫折损。下次若再行此险举,必先告我。”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读到此处时,可能会微微蹙眉,或许还会低声嘟囔一句“多事”。但他必须问,必须警告。他无法承受再次通过那玄妙的契约,感受到她生命力流逝的恐慌。
信使带着这封沉甸甸的信函,再次踏上前往京城的路途。
萧绝走出大帐,望向南方。风雪似乎小了些,天际甚至透出一丝微光。因为她的《安神图》,北境的僵局出现了转机,他赢得了重整旗鼓、揪出内鬼、反击狄人的宝贵时间。
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深的笃定在他心中生根——京城的水,远比他所见的更深、更浑。能拿出与北境巫蛊同源手段的幕后黑手,其势力与图谋,恐怕远超他最初的预估。
芷卿,再坚持片刻。他无声地低语。待我肃清北境烽烟,定快马加鞭,回到你身边。
到那时,无论面对的是皇后的阴谋,还是那神秘莫测的国师,他都将与她共同面对,再不分离。
而此刻的靖王府澄瑞堂内,正对着一幅新绘制的、细节更为惊悚的《鬼影图》蹙眉思索的云芷,仿佛心有所感,指尖微微一颤,一滴墨汁擦点污了画卷。
她抬起头,望向北方的天空,轻轻按了按莫名有些发烫的胸口。
是契约的感应,还是……他的牵挂,已随风雪,跨越山河,抵达了她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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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