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显然信了,他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喜悦和安心,连忙点头:“有劳云姑娘。”
接下来的几日,瑞王府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平静得有些异样。
萧宸很安静,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他不喜人多的场合,对仆役也带着疏离的警惕。唯有云芷每日固定的探视和作画时间,是他最放松的时刻。他会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云芷调墨、运笔,有时甚至会鼓起勇气,问一些关于绘画的简单问题。云芷也会耐心解答,偶尔引导他回忆一些美好的、无关痛痒的童年片段,试图一点点修补他破碎的记忆和心灵。
萧绝则异常忙碌。瑞王府的护卫被他亲自重新布置,明哨暗卡,滴水不漏。他频繁出入皇宫和刑部,表面是汇报边关军务(他擅离职守的惩罚尚未执行,兵部还在扯皮)和瑞王近况,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清理朝中可能与皇后、乃至与那更深层黑手有关的残余势力。每一次回府,他身上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属于权力斗争的冷冽气息。
但这股气息,在踏入云芷所在院落时,会悄然收敛。
他会询问萧宸的情况,听云芷细细讲述他点滴的进步——今天多说了几句话,昨天回忆起幼时喜欢吃的一种甜糕,眼神不再总是空茫,偶尔会流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年应有的、细微的好奇。
“他很信任你。”一次,听完云芷的叙述,萧绝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忽然说道。
云芷正在整理画具,闻言动作顿了顿:“殿下是他黑暗记忆里,最先看到的光。他依赖的,是这份安全感。”
“不只是我。”萧绝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清丽的侧脸上,“他看你的眼神,不同。”
那是一种混杂着感激、仰慕,或许还有一丝雏鸟情结的复杂情感。萧绝看得分明。他自己对云芷的情感早已在生死之间变质,如今看到另一个男子(即便那是他刚认回的弟弟)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心中竟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不是嫉妒,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审视与守护欲的情绪。
云芷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坦然道:“我的笔,能绘骨,亦能绘心。我助他,是因为他需要,也因为……”她声音轻了些,“这是你我共同的选择。”
共同的选择。对抗那隐藏在暗处的庞大阴影,守护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安宁。萧宸,是他们亲手从地狱拉回人间的盟友,也是这盘棋局中,一枚重要,却也需要小心呵护的棋子。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进。”
萧绝的亲卫统领萧寒推门而入,面色凝重,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样式普通的锦盒。
“王爷,云姑娘。”萧寒行礼,“门房刚收到的,没有署名,只说务必亲手交予云姑娘。”
锦盒普普通通,毫无特色。
萧绝眼神一凛,示意萧寒将锦盒放在桌上。他上前,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机关毒物,才用指尖挑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信笺,没有恐吓之物。
只有一枚铜钱。
一枚看似寻常,边缘却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甚至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洪武通宝。
云芷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枚铜钱的样式,与她穿越之初,在那场导致“苏晴”死亡、云芷重生的爆炸案现场,看到的散落在地的铜钱,一模一样!
也是在那时,她脑海中关于《七狱图》的碎片记忆,与这铜钱的影像重叠。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送来的?
这枚看似普通的铜钱,仿佛一个无声的惊雷,炸响在刚刚获得片刻宁静的瑞王府。它连接着云芷最深层的秘密和最初的原点,也像一只从最黑暗处伸出的手,无声地宣告:
风暴,从未远离。
(第一百零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