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萧绝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云芷,“萧宸昨天递出来的。宫里有三个宫女突然‘病重’,被移出宫了。他暗中查过,这三人都接触过国师以‘祈福’名义赏赐的香囊。”
云芷展开纸条,上面是萧宸工整的字迹,详细记录了三个宫女的名字、职务,以及发病前的异常表现:都是夜间当值时突然昏倒,醒来后眼神呆滞,言语混乱,身上出现莫名的青紫色斑块。
“又是试药……”云芷的手微微发抖,“他把皇宫当成药圃了。”
“而且皇帝默许了,”萧绝的声音冷得像冰,“或者说,装作不知道。只要不威胁到皇权,只要不闹到明面上,父皇愿意用几个宫女的命,来换国师暂时的‘安分’。”
这话说得很残酷,但两人都知道,这就是帝王心术。在皇帝眼中,宫女、侍卫、甚至朝臣,都是可以权衡、可以舍弃的棋子。只要棋盘还在他掌控之中,牺牲几枚棋子,不算什么。
“但我们不能这么想,”萧绝转身,握住云芷的手,他的手很稳,很暖,“每一个被当成药引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父母,有亲人,有自己的人生。国师可以不在乎,皇帝可以不在乎,但我们在乎。”
云芷抬头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了那股从未熄灭的火焰——那是他在北境战场上,为了保护身后百姓而战时的眼神;那是他明知深宫险恶,却依旧选择回来查明母妃死因时的眼神。
“所以我们要更快,”萧绝松开手,走回书案旁,手指划过舆图上那些黑色的标记,“在他撒下的种子发芽之前,在他准备好一切之前,我们必须找到他的命门。”
云芷也走回桌边,她看着那些黑色标记,忽然想起什么:“萧绝,你还记得我们从林中小屋带回的那些药物残渣吗?我这几天重新分析,发现其中有一种成分,只在京郊西山的一片特定区域生长。如果国师要大量炼制那种药,他一定会去那里采集原料。”
萧绝的眼睛亮了:“具体位置?”
云芷提笔,在舆图的西郊区域画了一个圈:“这一带。我让绘影鸟去探查过,那里的植被有被大规模采摘的痕迹,而且泥土中残留的能量波动,和国师府的邪气同源。”
“赵昂!”萧绝朝门外喊道。
赵昂应声而入。
“点三十精锐,全部便装,配弩箭和短刃,明日拂晓随我出城。”萧绝下令,“我们去西山看看,国师到底在那里种了什么‘药’。”
“王爷,这太危险了,”赵昂皱眉,“国师肯定在那里有布置,万一……”
“没有万一,”萧绝打断他,“如果等他把药炼成,把网撒开,那才是真正的危险。现在去,还能在他收获之前,毁了他的药圃。”
他看向云芷:“你留在府里,用绘影术远程支援。如果情况不对,立刻通知萧宸,让他想办法调动龙骧卫接应。”
云芷想说什么,但看到萧绝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小心。”
萧绝笑了笑,那笑容很短暂,却让云芷心头一暖。
“放心,我还要留着命,看你画出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夜幕降临,京城华灯初上。街道上依旧有行人,酒肆里依旧有喧哗,勾栏瓦舍依旧歌舞升平。但细心的人会发现,巡夜的武侯比以往多了,且都配了弩;更夫敲梆子的间隔变得更规律,像在传递某种信号;就连野狗都躲进了巷子深处,不敢在街头游荡。
一场秋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雨点敲打着屋顶的瓦片,敲打着街上的青石板,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头。那声音起初很轻,渐渐变得密集,最后连成一片哗哗的声响,像是天地在哭泣,又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正在逼近的脚步声。
国师府深处,那座最高的观星台上。
玄玑真人一身玄色道袍,站在栏杆边,任凭雨水打湿衣襟。他手中握着一枚暗紫色的晶石,晶石在雨夜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映照着他那张看不出年龄的脸。
他的眼睛望着西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种子已经撒下,”他轻声自语,声音融在雨声中,几不可闻,“肥料也已备好。只待时机成熟,便可……”
他顿了顿,将晶石举到眼前。晶石中,隐隐可见无数细小的影子在挣扎、哀嚎,那是被禁锢其中的魂魄。
“收获。”
雨越下越大。
京城在雨中沉沉睡去,但有些人,今夜注定无眠。
山雨欲来。
而这场雨,终将洗刷出这个王朝真正的模样——是就此沉沦,还是在风雨后迎来新生?
无人知晓。
但至少,有些人已经拿起了武器,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