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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实在不必污了姐姐的眼(2 / 2)

薛允玦将卷起的画轴紧紧握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凸显出他清瘦的手形。

他垂下眼睫,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巧妙地避开了碧桃探究的目光。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更低沉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姐姐莫要说笑。不过是病中无聊,信手涂鸦之作,拙劣不堪,难登大雅之堂……实在不必污了姐姐的眼。”

碧桃如今与他相处日久,又顶着“干妹妹”这层名正言顺的身份,加之薛允玦虽性子孤冷,对她却从未真正冷言相向或为难,她的胆子便也渐渐大了起来。

见他这般反常地遮掩,心中那点好奇非但没有被压下,反而像被羽毛搔过,愈发痒得厉害。

“三哥何时变得这般小气了?”

碧桃歪着头,故意嘟起嘴,语气娇憨,带着不依不饶的劲儿,像极了真正向兄长撒娇的小妹。

“往日我来看你作画,你虽话不多,可也未曾这般藏掖着不让看呀。莫非是画了什么稀世珍宝,或是……画了哪家不敢让人瞧见的仙子,连自家人也看不得了?好三哥,快给我瞧瞧嘛,我保证,无论画得好赖,都绝不笑话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向前挪了一小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中紧握的画轴。

薛允玦的注意力显然全在如何措辞拒绝上,心神紧绷。

碧桃瞅准这个空档,趁他不及反应,眼疾手快地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朝他手中那卷画轴探去。

薛允玦显然完全没料到她竟会直接动手来“抢”,惊愕之下,握着画轴的手下意识地一松。

碧桃心中暗喜,瞅准时机,一把便将那画卷夺了过来。

“姐姐!”

薛允玦低呼一声,那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急促,他伸手欲夺回,脸上本就稀少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的慌乱再也无法掩饰。

碧桃却已笑着灵巧地退开两步,背过身去,迫不及待地将那画卷“唰”地一下展开。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绵密起来,淅淅沥沥,敲在窗纸和屋檐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如同为此刻室内的静默奏响的背景弦音。

画纸在昏黄跳动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墨迹犹新,还带着作画者手心的温度。

画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碧桃极其熟悉的湖水绿衣裙,鬓边簪着一朵林瑾瑜所赠的浅紫色绒花芙蕖,正微微侧首,凝望着窗外,唇角含着一抹极温柔的笑意。

眉眼间的神态,唇角微扬的弧度,那衣裙上熟悉的褶皱,甚至几缕不听话垂下的发丝被风拂动的样子……分明就是碧桃自己。

而且画得极其用心,远超“信手涂鸦”的程度。

碧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呆呆地看着画中那个被描绘得如此美好的自己。

一股热意“轰”地一下猛地涌上头顶,迅速蔓延至双颊,乃至纤细的脖颈,烧得她头脑阵阵发懵,几乎无法思考。

心口处像是猝不及防地被塞进了一只受惊的兔子,正毫无章法地擂鼓撞击着,那声音大得她怀疑连站在对面的三哥都能听见。

她……她竟从来不知,在三哥沉静无波的笔下,自己……会是这般模样……

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方才还有的些许说笑气氛荡然无存。

唯有窗外不知疲倦的雨声淅淅沥沥,和着两人明显都有些紊乱失措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更显出此刻的安静有多么诡异。

薛允玦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瞬间红透如晚霞般的耳根和那明显僵直的背影,原本伸出欲夺回画轴的手,终是无力地缓缓垂落下来,紧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本就浅淡的唇色此刻抿得一丝血色也无,那双总是掩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眸里,此刻复杂地翻涌着被窥破最隐秘心事的狼狈不堪,有无尽的失措,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厘清的东西在疯狂滋长。

良久,久到碧桃几乎要以为时间都停滞了,她才像是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一丝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地开口。

“三哥,你画我,画我做什么……”

少女的一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也将他强行拉回了那个让他方寸大乱的午后。

那是几日前的下午,秋阳尚好,他因喝了药,精神略好些,便靠在窗边的榻上看书。

阳光透过窗棂,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带来几分慵懒的困意。

就在他眼帘将垂未垂之际,窗外隐约传来一阵轻柔的说话声和猫咪满足的咕噜声。

他下意识抬眼望去。

疏影轩与他静思斋相邻的小院里,那株晚桂开得正盛。

碎金般的花朵簇拥在墨绿的叶间,香气被风裹挟着,丝丝缕缕地飘进来。

在那株繁茂的桂花树下,碧桃正站在那里。

她大约是刚逗弄完小雪,脸上还带着轻松又明媚的笑意。

一身湖水绿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身姿窈窕。她微微仰着头,看着那满树金桂,目光专注而柔和。

恰有一阵秋风拂过,枝头的桂花簌簌落下,如下了一场细碎香甜的金色花雨,几片调皮的花瓣沾在了她的发间。

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花雨”惊了一下,随即眼中漾开更深的笑意,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去接那飘落的花瓣。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连她鬓边那朵浅紫色的绒花芙蕖,都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温软。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

薛允玦忘了手中的书卷,忘了周遭的一切,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仅一眼就让他晃住了心神。

直到少女走后,他还愣愣在那里立着。

……

碧桃依旧不敢回头,只觉得脸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连捧着画轴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麻,那画卷仿佛有千斤重,又像是一块灼热的炭火。

窗外的雨声在这一刻忽然毫无征兆地变大了起来,哗啦啦地倾泻而下,急促地敲打着世间万物,也像是在重重地敲击在两人悸动不安的心上。

薛允玦沉默了片刻,那沉默短暂却又漫长无比。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

“前几日,无意间见姐姐立于那株桂树下的情形,觉得入画尚可,便随手画了下来。笔拙技疏,未能描摹姐姐神韵之万一实在是……唐突了姐姐,还望姐姐勿怪。”

碧桃只觉得手中的画卷变得越来越滚烫灼人,拿在手里又不是,放下去又不知该如何处置,一时竟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