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捕捉到了一丝玄妙的意味。
“待篆书练习一段时日,手腕有力,线条稳住了。”
林瑾瑜继续勾勒他的教学蓝图。
“便可转而学习隶书。比如《曹全碑》,秀美飘逸,结体舒展;《张迁碑》,则古朴雄强,方劲沉着。隶书讲究‘蚕头雁尾’,一波三折,对于理解笔画的提按顿挫、字的间架结构,有着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结构,是字的骨架。骨架正了,血肉方能有所依附。待篆隶的根基打牢,手腕有力,对结构有了初步认识,再回过头来学习楷书,无论是欧体的险峻,颜体的雄浑,还是柳体的劲健,都能事半功倍,更容易掌握其神髓了。”
这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如同在碧桃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她看到了书法学习的清晰路径。
她之前只是埋头苦写,却不得其法,此刻方知学问之道,亦有循序渐进的法门。
她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由衷地深深一福。
“桃儿以前竟是瞎用功了,多谢表哥指点迷津。”
林瑾瑜温和道。
“表妹谬赞了,不过是一些经验之谈,能对表妹有所助益便好。学问之道,本就在于切磋琢磨。表妹聪慧勤奋,假以时日,定能写出一手好字。”
这时,青禾已悄无声息地将食盒里的桂花糕取出,装在精致的碟子里,又奉上了新茶。
林瑾瑜示意碧桃坐下用些点心,自己也端起了茶盏。
碧桃此刻心情豁然开朗,先前的拘谨早已烟消云散。
两人隔着书案坐下,一边品尝着香甜软糯的桂花糕,一边继续聊着。
“表哥,除了《峄山碑》,初学篆书可还有其它需要注意的?”
碧桃虚心求教。
“首要便是耐心。”
林瑾瑜放下茶盏,神情认真。
“篆书笔画繁复,初临时会觉得进展缓慢,甚至枯燥。但切记,欲速则不达。每日不必贪多,认真临写三五字,反复揣摩其笔意、结构,直至形神兼备,远胜于草草摹写十页。再者,执笔需稳,坐姿要正,心浮气躁是写不好字的。”
他看了看碧桃略显单薄的手腕,又道。
“表妹平日若得闲,也可做些辅助练习。比如,以清水为墨,在石板上书写,感受运笔的阻力;或者,练习悬腕,空手画圈、画直线,以锻炼手腕的稳定和力量。”
碧桃将这些话一一牢记在心,只觉受益匪浅。
“表哥不仅精通经义,于书法一道竟也如此有心得。”
碧桃感叹道。
林瑾瑜微微一笑,笑容如清风拂过湖面。
“家学渊源罢了。家父常说,‘字如其人’,练字亦是修心。心静,字则稳;心浮,字则躁。于笔墨间磨砺心性,亦是读书人的一番功课。”
他又询问了碧桃近日读《林下风致》的情况,碧桃便将几处不太明白的典故和诗句提了出来。
林瑾瑜耐心解答,引经据典,却又说得通俗易懂,甚至旁征博引,将诗句背后的历史背景、诗人轶事娓娓道来,让碧桃听得入了迷。
不知不觉,夕阳西斜。
林瑾瑜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
“今日与表妹相谈甚欢,受益良多。表妹若有任何疑问,随时可来汀兰水榭寻我。”
碧桃连忙起身相送,心中充满了感激。
“今日多谢表哥指点,桃儿收获颇丰。待表哥的《峄山碑》帖送到,桃儿定当用心练习,不负表哥期望。”
送走林瑾瑜后,碧桃回到书房,看着书案上自己那略显稚嫩的字迹和林瑾瑜留下的那几个清峻有力的示范字,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
她拿起笔,回想着林瑾瑜的话,尝试着调整握笔的姿势,运用腕力,在纸上写下重重的一笔。
虽然依旧不够完美,但她仿佛能感觉到,笔下的线条,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的力道。
“青禾,小满。从明日起,我要开始练习篆书。你们帮我留意着,若有合适的石板,也寻一块来。”
“是,姑娘!”
青禾和小满齐声应道,虽然不太明白姑娘为何突然要学那种弯弯曲曲的字,但见姑娘如此有干劲,她们也感到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