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碧桃自己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时刻不安。
自那日后,她对薛允琛更是能避则避,远远看见他身影,便立刻绕道而行。
若实在狭路相逢躲不过,便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影子。
薛允琛起初还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地唤她“蠢桃子”,或是故意找茬训斥两句,见她始终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也渐渐品出不对来。
他本就是心思敏锐之人,只是平日懒得在这些事上费神。
如今见她这般,回想起马车里那混乱一幕,心下便猜到了七八分。
一次,在通往锦瑟院的一条僻静回廊下,碧桃端着给夫人的补品,低着头匆匆走着,心里只盼着千万别遇见那位煞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慌慌张张的,就这怕我吗?”
薛允琛的声音有些委屈。
碧桃吓得手一抖,托盘里的炖盅晃了晃,汤汁险些洒出。
她连忙稳住,头垂得更低,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忍不住疯狂腹诽起来。
怕他?自然是怕他!怕得要死!
这府里的主子多了去了,大少爷清贵持重,三少爷沉默寡言,便是夫人,虽然治下严谨,赏罚分明,但只要循规蹈矩,也自有一份安稳在。
她对他们恭敬,是奴婢的本分,却并非这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害怕。
唯独这位二少爷,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炮仗,一点就着,行事全凭心意,毫无章法可言。
他是真的莽,莽得让人心惊胆战。
上一回,寿宴回来,他硬把她拽进马车,不由分说就挠她痒痒,在她身上乱摸,搜那几块夫人赏的糕点,吓得她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要被当成贼扭送官府。而后不管不顾地在马车里强吻她,磕破了她的嘴唇,让她在夫人面前回话都像踩在刀尖上。
上上回,她从铁牛哥那里出来,只是脸颊绯红,他便以为她偷偷从他房里拿了桃,还说她身上有桃香,怕是吃了桃,还在她……
再往前数前几年,他更是皮,不是突然从假山后跳出来吓她,就是抢她手里正做的针线……让她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这哪里是主子?
这分明是头横冲直撞的蛮牛。
谁碰上谁倒霉。
最让她恐惧的是,夫人掌家最是严厉,眼里揉不得沙子。
府里规矩大过天,尤其忌讳丫鬟与少爷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
若是…若是让夫人知道,二少爷对她做了那些逾矩的事,甚至只是疑心她有意勾引。
碧桃简直不敢想下去。
到时候,别说夫人如今抬举她,给她涨月钱,怕是会立刻就会变了脸色,觉得她是个带坏主子的祸水。
别说留在府里享福,怕是连一口安生饭都没得吃,直接就会被撵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田庄去做苦工,一辈子都别想再回这繁华之地。
一想到可能要去那偏僻苦寒的庄子上,面对粗重的生活和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碧桃就觉得眼前发黑。
她好不容易才在薛府站稳脚跟,得了夫人青眼,看到了些许未来的指望,怎么能因为二少爷这不管不顾的莽撞就全毁了?
所以,她怎么能不怕他。
她怕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