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那时心里还憋着气,梗着脖子,虽跪下了,却咬紧了嘴唇,一脸的不服。
雪玲姑姑看着她这副样子,眼里是又气又痛,更多的是无奈。
她拿起戒尺,没有立刻打下来,而是先问。
“你可知错了?”
碧桃倔强地不吭声。
“好,好得很。”
雪玲姑姑点了点头,语气沉得吓人。
“看来你是不知。那我问你,你还想不想留在府里?你还想不想有口安稳饭吃,有件暖和衣裳穿?”
碧桃身子微微一颤,还是没说话,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雪玲姑姑逼近一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字字如锤,砸在碧桃心上。
“你以为府上凭什么养着你?是看你可怜?赏你碗白粥,那是施舍!薛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不缺一口施舍的粥米!府里要的,是懂规矩、守本分、能做事、不惹麻烦的丫鬟!不是一个莽撞冲动、敢顶撞主子、甚至动手伤人的小叫花!”
小叫花。
她在外面流浪时,最怕的就是别人这样叫她。
“你今天敢划破二少爷的脸,明天是不是就敢砸了夫人的花瓶?后天是不是就敢把天都捅个窟窿?”
雪玲姑姑的语气愈发严厉。
“像你这般行事,哪个主子敢把你放在跟前?府里的规矩容不下你!今日夫人若是直接发话,将你打一顿撵出府去,你待如何?啊?”
雪玲姑姑猛地攥住她瘦弱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生疼。
“你告诉我,出了薛府,你去哪儿?回到那大街上,继续跟野狗抢食?冬天来了,你能熬过几个晚上不被冻死?嗯?”
想象中饥寒交迫的景象瞬间淹没了碧桃。
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比任何戒尺都来得有效。
她脸上的倔强终于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惨白。
“我…我不要…”
她终于哭了出来。
“姑姑,我不要出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那一晚,雪玲姑姑到底还是用戒尺重重责罚了她的手心,打得她掌心肿起老高,火辣辣地疼。
而且,不准她吃晚饭。
空着肚子,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手心是钻心的疼,心里是后怕的寒。
从那以后,碧桃就真的“懂事”了。
她开始学着观察,学着隐忍。
再喜欢的东西,只要主子没赏,她绝不多看一眼。
再委屈的事,只要不触及底线,她都能默默咽下。
她收起了爪子,磨平了棱角,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牢牢锁在了那个冬日。
她渐渐明白了,在这深宅大院里,真实的性情是奢侈的东西。
唯有本分,才是她的护身符。
所以这番话,碧桃是刻在心里的。
她自小吃够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苦,太知道一个安稳的未来有多么珍贵。
薛府于她,已是如同再造的安稳窝,她所求的,不过是顺着这条看得见的路,一步步走下去,拿到她该拿的,求得她该求的。
而铁牛哥,便是这条路上,她为自己选的最合心意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