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碧桃没想到夫人竟如此体恤,一时语塞,眼圈微微发热,连忙低下头。
“奴婢…奴婢谢夫人恩典!”
“去吧,好生歇着。”薛夫人挥了挥手,姿态优雅地重新拿起书卷。
碧桃再次行礼,这才抱着空的包袱布,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正房。
廊下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杏子黄的衣衫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
碧桃抱着那包裹着三套新衣的柔软包袱,步履略显匆忙地走在通往静思斋的路上。。
得了半日假,又得了夫人赏赐,她心头原本是松快的,只想尽快将新衣送到三少爷处,便可真正回去歇息。
身上杏子黄的崭新夏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她因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颊也多了几分鲜艳。
然而,这份短暂的松快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她穿过一道月洞门,即将转入通往静思斋的那条更为幽静的小径时,一个她此刻最不想看见的身影,如同早就候在那里一般,倏然从廊柱后转了出来,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薛允琛。
他穿着那身暗红色的练功服,抱着臂,斜倚在朱红的廊柱上,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眼尾那抹秾丽的飞红此刻仿佛凝着冰霜,正带着明显不悦地盯着她,或者说,是盯着她怀中那个颇为扎眼的包袱。
碧桃心里“咯噔”一声,脚步瞬间顿住,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包袱抱紧了些,垂下眼睑,屈膝行礼。
“二少爷。”
薛允琛没叫她起身,也没说话,只是目光从她脸上,慢悠悠地滑到她怀中的包袱上,又扫过她身上那刺目的杏子黄新衣,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那声音里的不满和讥诮,几乎要凝成实质。
廊下一时静默,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荷塘里隐约的蛙鸣。
这沉默比斥责更让人难熬。
碧桃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感觉膝盖微微发酸,心头那点因夫人赏赐而生的喜悦,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冲散,只剩下忐忑和一丝无奈。
这位小祖宗,清闲了一两日,果然还是找上门来了。
终于,薛允琛开口了,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清亮,却又刻意拖长了调子,显得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碧桃姑娘吗?这是又要往哪儿送‘心意’去啊?”
碧桃头皮发麻,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回二少爷,奴婢奉夫人之命,给三少爷送新做好的衣裳过去。”
“新衣裳?”
薛允琛嗤笑一声,终于站直了身体,一步步朝她逼近。
他身量高,带来的压迫感极强,阴影笼罩住碧桃娇小的身躯。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赶制出来的?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他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碧桃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额发,声音压低,却更显危险。
“本少爷前两日不过想让你描个花样子,你推三阻四,说什么‘夫人交代的差事紧,不敢耽搁’。怎么,三弟的差事是差事,本少爷的话,就是耳旁风了?”
碧桃心中叫苦不迭,就知道他会翻旧账。
她尽量将身子伏得更低,声音带着恳切。
“二少爷明鉴,奴婢绝不敢怠慢二少爷。实在是…实在是夫人催得急,三少爷的衣物又关乎府中体面,奴婢不敢有丝毫差错,这才…这才婉拒了二少爷。奴婢并非有意。”
“婉拒?”
薛允琛打断她,语气陡然转厉。
“好一个‘婉拒’!我看你是眼里只有三弟,没有我这个二少爷了吧!”
他越说越气,想起那日她说的话,那股被轻视,被区别对待的邪火“噌”地烧得更旺。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对着碧桃,而是快如闪电地一把攥住了她怀中包袱的一角!
那里面,是他看不顺眼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