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幽冷,悄然贴近她身后,钻进她的耳膜。
碧桃浑身一僵,猛地转身。
灯笼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光晕乱舞,照亮了她惊恐的脸,也映出了对面那几乎融入夜色的白影。
她倒抽一口冷气。
最先闯入视线的是一片刺眼的白。
上好的杭绸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光。衣袍宽大,衬得那身影格外清瘦。
然后,她才看清了那人的脸。
刹那间,碧桃呼吸一滞,脑中一片空白。
她从没想过,一个人能长成这样。
那是超越了世俗认知的完美,却又不带丝毫女气。
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玉白,几乎透明,隐隐可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鼻梁高挺如雪峰裁玉,唇色极淡,是初绽樱花的嫩粉,此刻因紧绷而微微抿着。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
极黑,极深,映不出任何光亮。
眼型是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挑,本该是潋滟多情的形状,偏偏被他眼中那挥之不去的郁色冻结,只剩一片空旷的寂寥。
长睫毛像蝶翼,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
他墨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了些,其余披散着,与白衣形成强烈对比。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眼前的人正是三少爷薛允玦。
碧桃脑子嗡嗡作响,惊吓过后,是被这容貌冲击得说不出话的震撼。
她呆呆看着,心狂跳不止,分不清是怕还是别的。
她上一次见到三少爷,还是很多年前。
那时,她刚入府不久。
性子里的野性还未被完全磨平。
她与二少爷薛允琛的“战争”正处于白热化阶段。
二少爷顽劣,总以言语上想方设法地挤兑她。
不过,薛府向来家教严,想来这二少爷也学不到什么粗鄙的话语,于是那些话对她而言不痛不痒,经常是左耳进右耳出。
最开始她也会在私底下反驳他一两句,但时间久了,她觉得无趣,也不想同小主子过分纠缠。
那也是雪玲姑姑磨她性子使然,她沉稳许多了。
二少爷看着她愈发得不搭理自己,也不在她眼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她也乐得清净。
直到有一日,二少爷在园子里放风筝。
瞧见她从库房领了东西回来,眼珠一转,便故意弄断了风筝线。
那做工精巧的蝴蝶风筝失了束缚,歪歪扭扭地乱飞,最后不偏不倚,缠在了静思斋外的一棵高大梧桐树的树梢上。
二少爷当即指着那棵树,非要碧桃去取下来。
一旁的护卫小厮欲代劳,却被他厉声喝止,摆明了就是要看她出丑。
碧桃心里憋着气,却也知道不能明着违逆主子。
她小时候在外流浪,爬树掏鸟窝是常事,虽然后来学了规矩,但底子还在。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淑女仪态,将裙角往腰带里一塞,咬着牙便往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