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记得,当年她啃着霉馒头、喝着馊粥,连给苏璇抓药的钱都被吴淑娴克扣时,心中埋下了怎样的毒种?
风水轮流转,昔日她跪着求活路,今日轮到吴淑娴的掌上明珠在牢里烂成泥。吴淑娴让她女儿活得比野草还贱,如今苏媚的下场,只怕连当年的苏璇都不如。
“唤小姐来用膳。”她吩咐婢女,待丫鬟退下后,心腹低声问:“姨娘,老爷真会对二小姐……”
“自然。”万姨娘舀起一勺蟹黄羹,“他必会下手。”同床共枕十余载,她太懂苏宴骨子里的凉薄。方才那句“别做傻事”,本就是递到他手中的刀。
若吴淑娴知道女儿竟死在丈夫手里,该是怎样一副神情?她细细品味着羹汤的鲜甜。
暮色中,淑新苑的苏恒也系上墨色斗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苏府朱门外。
夜色如墨浸染,隆冬的寒风似能剐进骨缝,教人每寸关节都针扎似的疼。
阴湿牢房中,窄窗不断灌入刺骨冷风,将蜷缩在草席上的身影冻得瑟瑟发抖。苏媚把那条破絮纷飞的棉被裹成茧,踉跄着想合上漏风的铁窗。
踮脚试了几回终究徒劳,反累得眼前发黑。巡逻的狱卒抱臂嗤笑,长期浸淫在此等阴暗之地的人,早将囚犯的苦痛当作消遣。
苏媚垂首掩住眼中毒火。入狱数日,该受的折辱半分不少。也不知苏恒父子是未曾打点,还是故意要她尝尽苦楚——这些狱卒待她,与对待最下等的囚犯并无二致。
若说真有半分优待,大抵是她尚未像其他女囚那样被狱卒玷污。不过这未必是苏家打点的结果——她腹中终究怀着顺亲王的血脉,无论多么不堪,总归沾着天家荣光。
苏媚颤抖的指尖抚上小腹,这微隆的弧度已成最后浮木。
不知为何,午后苏蓁那番话如冰锥扎进心底,滋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初入牢狱时她尚存希望,总觉亲人终会施以援手。可苏蓁轻言慢语间,将她倚仗的屏障逐寸敲碎,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原来她所以为的救命稻草,不过是风中蛛丝。
苏媚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能逃出生天。
那狱卒正要离开,她突然唤道:“差爷。”
对方折返,被牢中酸腐气熏得掩鼻:“何事?”
“这些日子……可有人来探视?或是捎话?”她强压怒火,这卑贱胥吏竟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狱卒嗤笑:“苏二小姐还做梦呢?案子未结,谁敢沾您这腥膻。除了您那位妹妹,府上可没人过问。”言语间尽是奚落。
苏媚心中五味杂陈,犹豫片刻,褪下腕间玉镯从铁栏间隙递出:“若我哥哥前来……劳您说我不愿见人。”
她颤着手褪下玉镯——这是入狱时吴淑娴悄悄塞给她的保命物,此刻却要用来买通魍魉。狱卒眼睛一亮,夺过镯子就着油灯细看,涎笑道:“既然二小姐开口,小的自然照办。不过您哥哥来探监是好事,何必推拒?”
苏媚挤出一抹惨笑:“累及家门,无颜相见。”
狱卒掂着镯子目露讥讽。若真是知廉耻的,怎会未婚先孕?此刻作态不过鳄鱼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