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我在老家的时候最远就是去公社,七八里路。不过算一算的话,你从上海可比我从河南来这里远多啦。春游碰到过狐狸么?”
两个人就这么随意聊着天,聊到哪个话题都能顺着聊下去,这让叶娟觉得,跟李世英聊天的感觉很舒适。
吃过午饭,叶娟领着李世英拜访了她父亲的那个生前好友,李世英又拿出介绍信,拜访了酒厂的一位技术科副科长,在几个车间里走马观花似地参观了一遍。
酿果酒尤其是杏子酒的工艺难度并不大,杏花沟周边的老百姓多有自酿的,所以李世英重点了解的是生产过程中需要哪些符合卫生条件的操作、如何更好地储藏。
至于酿造后的杏子酒口味如何,他倒是不用担心,虽说一大队没有社员酿杏子酒,但是六大队、二大队和场部那里的社员、职工们都酿的有,张全义和李世英各自找了一些品尝对比,发现基本也都大差不差。
下午的时候,李世英便匆匆骑马回去了,叶娟把他送到巷口,一股愁意便涌上了眉头。
巩乃斯酒厂是1959年建成的,第一批入厂的职工大多都是年轻人,如今有些老职工的子女们也都到了可以上班工作的年龄,酒厂方面就得考虑着给这批人安排正式的工作。
但边疆的人口有限,酒厂的规模一直很稳定,产量也一直很稳定,这就意味着厂内并没有那么多岗位,该怎么办呢?像是叶娟这样的临时工,就被列入了裁撤的名单。
叶娟现在就面临着两个难题:父亲右派的帽子一直摘不掉,她眼下的工作也要保不住了。
尽管按照李世英的建议,花钱送礼、去厂务闹,但收效甚微,因为她的父亲去世了,生前的朋友又不多,还都人微言轻,帮不了什么忙。
这让叶娟也迷茫了起来,若是当初能够读高中,哪怕一年,她都愿意向苏青学习、试着考一下工农兵大学,但是她背负着“右派子女”的身份,恐怕连被推荐的资格都没有!
父亲留给她的钱也不多,她的工资又不高,为了送礼,她几乎花光了那一点儿微薄的积蓄,就是想要借钱,都张不开口。
大约也就是李世英的到来,能够让她感受到一点人间的温暖,不至于一直陷入在阴霾之中了。
李世英是赶在天黑前过了河的,他背着一支步枪,马鞍上吊着马灯,拍了拍书包,那里面的笔记本又被他记了满满当当好几页纸。
他已经同巩乃斯酒厂那边谈好了,过些日子一大队会由公社出面发函,邀请一位酒厂的技术人员前来进行指导,不过那差不多要等到六月份了。
这一次李世英没有沿着巩乃斯河向东,而是从三大队附近的土路向北,绕道先去农场场部,然后从土路折返回家。
边疆一到黄昏,路上便几乎没有了行人,一直到了场部,才碰见一个五大队的哈萨克社员,两个人打了声招呼,便默默地沿着土路快马奔行了起来。
到了一大队的路口,李世英邀请对方休息一下,但那个哈萨克社员拒绝了,于是他朝着村子里的灯光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