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咋了？谁惹到你了？是不是要打架？”郭保生跃跃欲试。
“哎我家里嘛，让我春天的时候嘛结婚，我不想结婚！”穆先白摘了厚厚的羊皮帽子，摸出烟袋，伸手示意，见大家都摆摆手，他就自个儿掏出裁好的报纸，卷了一支抽了起来。
章进兴拿着扑克牌，一脸无语地盯着穆先白，觉得这个哈萨克人是来炫耀的，绝对是！
“为撒不想结婚？”李世英好奇地问。这两个人的口音都很有意思，李世英说哈萨克语带着一股中原官话的味道，穆先白说汉语同样也带着一股河南口音。
“结了婚，就要上山放牧，我嘛不是不喜欢放牧，就是嘛觉得不带劲！”
老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任谁听到一个哈萨克小伙子说出“带劲”这个充满了河南地域特色的中原雅言，都要忍不住笑一下的。
穆先白奇怪地看了老谢一眼，便又郁闷地抽了一口烟。
“该结婚还是要结的，你结了婚，不想上山，就跟张书记或者桑木江说一下，咱们大队的劳动也多得很，年底照样有工分钱，都能养家的嘛！”
这个年代的大队书记或者生产队长的话还是非常管用的，李世英一直认为，国家在边疆的政策是很正确的，明明七十年代已经有很多哈萨克牧民开始试着下山定居了，结果八十年代的政策一变，这些牧民又回归了几千年的游牧生活。
他不是觉得游牧生活就是落后的，而是以后国家的发展变化太快了，游牧民族也得适应现代化的新生活嘛，走下山只是第一步而已。
前世李世英整个九十年代一直到新世纪初，日子过得很艰难，因为家里孩子多，都到了上高中读大学的年纪，正是要花钱的时候，那个时候一大队的不少汉人，要么全家回了老家，要么搬去六区或者县城讨生活，总之大家过得都很艰辛。
但是怎么样也比哈萨克牧民的生活要好一些，许多重新上山放牧的哈萨克牧民，仍旧按照习惯在山下安家，将老人孩子放在山下，说一句家徒四壁一点儿也不过分。
或许一个牧民家庭养了十多匹马、几十头牛、几百只羊，若论总价值，那也是相当有钱的了，但问题是，这些放养的牲畜未必总能够以合适的价格出售，哈萨克牧民们很难将家里的资产转化为流通的货币。
再加上苏联解体、哈萨克斯坦成立，不少哈萨克牧民就选择了移民出国，日子过得好不好李世英不清楚，但2008年之后，他是遇到过出了国、又回来探亲的哈萨克朋友表达了些许后悔之意的。
穆先白一直没有出国，但他后来的人生也过得一团糟，李世英觉得这一次是有机会帮助这个他人生中少有的少数民族好朋友的，至少大家的未来应该会变得不一样了。
听了李世英的话，穆先白仍旧很郁闷，他已经跟一大队的汉人社员们一起劳动了好几年，也适应了这种集体生活，并不期望就此而发生无法预料的改变。
李世英便拿过笔记本拍了拍他的胳膊：“挑个漂亮的组合柜，我给你做出来，结婚嘛，总归是一件人生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