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谁在教钟唱歌(1 / 2)

康罗伊的皮靴碾过积雪时,能听见冰层下暗金液体仍在震颤。

马尔科姆的手掌像铁钳扣住他肩胛骨,七支步枪的枪管在他脊背上戳出规律的痛觉——这是圣殿骑士团特有的押解节奏,每走七步换一次持枪姿势,为的是保持士兵神经紧绷。

他数到第二十一步时,临时营地的篝火映亮了眼前的冰墙,二十顶灰黑帐篷呈星芒状排布,中央最大的帐篷门帘掀动,露出斯塔瑞克的剪影。

带进来。声音像重锤敲在铜盆上,震得康罗伊耳鼓发疼。

帐篷里的暖意几乎灼人。

斯塔瑞克坐在铺着熊皮的木椅上,银质胸甲擦得能照见人影,左胸绣着圣殿骑士团的红十字架,金线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冷光。

康罗伊的目光扫过帐篷角落的差分机雏形——那是用黄铜和鲸骨拼凑的怪物,齿轮间凝结着未干的冰碴,显然刚从冰窟里紧急搬运过来。

康罗伊男爵的幼子,斯塔瑞克转动着银质火漆印章,我该称呼你乔治先生,还是地脉调音师他的指尖停在火漆上,那枚印章刻着与康罗伊掌心相似的螺旋纹,你在冰窟里做的事,我的人都看见了。

康罗伊解开冻硬的领结,露出喉结下若隐若现的淡金纹路:我是来阻止你犯错的。他的声音比帐篷里的炉火更稳,钟舌合体的本质不是唤醒秩序,是制造单一声源霸权。他向前半步,靴跟磕在熊皮上发出闷响,到那时,人类的歌声会被抹除,工人的呼喊会被消音,连母亲的摇篮曲——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斯塔瑞克别在胸甲上的全家福胸针,都会变成你齿轮里的噪声。

斯塔瑞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霍然起身,胸甲撞翻了矮几上的伏特加,琥珀色酒液在熊皮上洇出深色痕迹: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他抽出腰间的仪式匕首,刀锋抵住康罗伊下颌,三百年前我的曾祖父就盯着肯特公爵夫人的棋盘,三百年后——

帐篷门帘被风掀开一角。

洛桑裹着的旧袈裟扫过积雪,他捧着的羊皮卷边缘还沾着冰碴,褶皱里散出龙涎香混着酥油的气味。斯塔瑞克大人,老喇嘛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铜铃,您的曾祖父在这卷里写得清楚。他将羊皮卷摊开在矮几上,火光照出褪色的字迹——正是当年康罗伊男爵与肯特公爵夫人密谋控制维多利亚女王的手书,末尾署名是爱德华·斯塔瑞克。

康罗伊后退半步,让火光完全照亮羊皮卷:你们家族三代都在试图操控别人的声音。他的语调放轻,像在提醒老友,现在轮到我来打断了。

斯塔瑞克的匕首当啷坠地。

他踉跄着坐回木椅,手指深深掐进熊皮里,指节泛白如冰:把他关到冰牢里。他的声音突然低哑,天亮前,我要听他说钟舌的所有秘密。

同一时刻,伯克郡庄园的玫瑰园结满冰棱。

罗莎琳德跪在书房地毯上,银质祷告盒在膝头泛着冷光。

她能听见地脉的震颤比往日尖锐三倍,像有人用钢针在她太阳穴上画圈——那是乔治的位置。

她打开祷告盒,取出詹尼去年送的红围巾,剪刀剪下一角时,刀锋在羊毛里带出细弱的静电。

抱歉了,詹尼。她对着围巾低语,将布角投入壁炉。

火焰腾起的瞬间,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熏香灰烬上,火星突然凝成蓝色。

她不再念诵祷文,而是哼起乔治五岁时总赖在她膝头听的摇篮曲,尾音却藏着只有差分机才能捕捉的极低频颤音——那是亨利教她的校准信号,每个颤音对应一组二进制数。

三小时后,格陵兰观测站的差分机突然发出蜂鸣。

亨利摘下护目镜,盯着跳动的铜制指针,指尖在计算板上飞掠。

当最后一组数字落定,他猛地拍响警报铃:是夫人的声波编码!他抓起鹅毛笔在纸上狂草,钟惧双音,慎防合体——立刻联络加尔各答!

加尔各答的雨雾里,埃默里把《泰晤士报》样刊拍在鸦片商的红木桌上。

头版标题刺得人眼睛发疼:《大英探险家死于神秘宗教仪式?

》。

他的怀表秒针跳过第七圈时,印度总督府的加急信差撞开了门:议会要求彻查圣殿骑士团在南亚的活动!他冲信差挤挤眼睛,转身对助理低语:给香港教会发电报,让阿沅的歌声再响些——要让北京的龙椅都抖三抖。

牛津大学的钟楼敲响午夜十二下时,艾莉诺·格雷合上《荷马史诗》手稿。

窗外的月光里,几个学生抱着乐谱匆匆走过,领头的男孩举着新印的歌谱,封皮上写着《铁轨上的弥赛亚》。

她伸手拾起脚边的信笺,那是从伦敦寄来的,字迹是她熟悉的瘦金体:下周三的合唱排练,需要一位懂古调式的指导。信纸背面有个螺旋纹压痕,和康罗伊掌心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将信笺贴近烛火,看着蜡封缓缓融化。

窗外的风突然卷起几片梧桐叶,打在教室玻璃上,像有人在敲摩尔斯电码。

冰层下的暗金液体震颤着,将藏文密码揉进地脉震动里。

伦敦圣潘克拉斯车站的电报员正揉着发酸的后颈,突然听见桌下电缆传来蜂鸣——那不是摩尔斯码,更像某种被放大的哼唱声,铜线表面竟泛起细密的磷光。

他伸手触碰的瞬间,震颤顺着指尖窜入脊椎,眼前闪过模糊的冰原与齿轮,等回神时,记录本上已多了串歪扭的字符。

同一时刻,牛津大学圣玛丽教堂的彩绘玻璃被烛光映得透亮。

艾莉诺·格雷站在唱诗班中央,指尖抚过新印的歌谱,副歌部分用朱砂笔标着阿沅口述·吴语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