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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扳手敲响前的静音(1 / 2)

康罗伊的指节抵着直升机舷窗,哈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

下方威尔士的海浪正卷着银碎片退去,像被某种巨手揉皱的锡纸。

他喉结动了动,加密频道里传来亨利的声音:“赫菲斯托斯6γ已完成程序包拆解,铁路工会的打卡数据流正在覆盖伯明翰地脉节点——现在每分钟有三千七百个工人输入工号,他们的姓名、指纹、体温数据正成为最完美的掩护。”

“像往麦子里掺铁粉。”康罗伊低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那圈淡红压痕。

戒指留在艾莉诺那里的重量,此刻倒成了心口最实在的锚。

他望着终端上跳动的绿色进度条,每个节点的信标植入进度都卡在49%——这是亨利特意设置的“自然波动阈值”,一旦超过50%,南极那口钟的灵能感知器便会苏醒。

“阿尔玛那边?”他突然问。

“女巫刚发回地磁报告。”埃默里的声音从另一频道挤进来,带着伦敦社交厅特有的水晶灯震颤声,“她说地脉打了个哈欠,像春天冰层开裂的动静。您猜怎么着?我让人查了开普敦的气象站,他们真以为是小规模地震,连报纸都没登。”

康罗伊捏了捏眉心。

他能想象阿尔玛此刻的模样:裹着褪色的鹿皮斗篷蹲在实验室,指尖沾着星尘粉末,鼻尖冻得通红却还在嘟囔“这波纹比上次甜”——她总把灵能波动形容成味觉,说硫磺味的是暴躁地脉,薄荷味的是清醒节点。

而这次,他特意让亨利在程序包外层裹了层“甜杏仁”的伪装灵能,正对上阿尔玛的感知偏好。

直升机开始下降,伯克郡庄园的尖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康罗伊解开安全带时,终端突然弹出红色提示——是罗莎琳德的私人信标。

他接通的瞬间,老夫人的声音像淬过冰的银器:“艾莉诺在书房待了七个钟头,茶凉了三次。她刚才割破了手指。”

康罗伊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出发前艾莉诺翻《守夜人手札》时的专注,指腹反复摩挲书脊的样子——那是她读古籍入迷的标志。

“密切监视,别惊动她。”他对着麦克风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如果她触发了什么……”

“已经触发了。”罗莎琳德截断他的话,背景音里传来羊皮纸翻动的脆响,“她抄了半页新浮现的文字,藏在《埃涅阿斯纪》讲义夹层。内容我记下来了:‘第九调音师非一人,乃三人同行——持钥者、燃香者、断弦者。’”

康罗伊的呼吸滞在胸口。

他想起梦境里那三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握着扳手,一个捧着香炉,一个指尖缠着断弦。

原来不是幻觉。

“燃香者……”他低声重复,“是母亲您?”

罗莎琳德没回答,背景音里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她在喝那杯凉透的茶。

“艾莉诺现在去了花房,说是给您的玫瑰浇水。”老夫人的声音突然放软,“你小时候总把蚜虫藏在花盆里吓我,她倒和你一个脾气,藏东西都挑最显眼的地方。”

直升机触地的震动打断对话。

康罗伊踩着结霜的草坪往主楼走,远远看见花房玻璃上凝着水汽,艾莉诺的影子在里面晃动,手里的喷壶往下滴水,在砖地上积成小水洼。

他没立刻过去,反而转向东侧的电报房——埃默里的加密急件该到了。

推开门时,报务员正把最后一段摩尔斯码译成纸页:“老爵士失态,提及‘锁死神’;锁定直布罗陀海军通信官,代号‘渡鸦’。”康罗伊用指尖划过“渡鸦”两个字,想起斯塔瑞克上个月在《泰晤士报》发的声明:“大英的安全需要最纯粹的守护。”纯粹?

不过是想把圣殿骑士团的触手缠上每根地脉。

“埃默里那边收尾了?”他问报务员。

“内皮尔先生刚离开社交厅,”小伙子低头整理纸带,“他说老爵士的侄子每周三晚八点会用私用电台和马耳他联络,信号频率覆盖地中海灵脉支线——和您标记的第七节点完全重合。”

康罗伊把纸页折成小方块,塞进马甲内袋。

风从门缝灌进来,吹得桌上的地图哗哗作响,七处枢纽位置在晨光里泛着淡金。

他望着开普敦节点的进度条跳到49.9%,伯明翰49.7%,上海49.5%——所有数字都在以蜗牛速度往上爬,像钟表匠调试最精密的齿轮。

“准备咖啡。”他对报务员说,目光扫过窗外花房。

艾莉诺正踮脚给最高处的玫瑰喷水,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落在她发间那枚康罗伊送的银簪上。

那是用差分机废料熔铸的,刻着“调音师”的古符文。

“还有,”他补了一句,“通知亨利,把‘群体信念’的第七段程序包提前两小时注入。”

报务员的手顿了顿:“但南极钟摆……”

“它晃得越厉害,越听不见蚂蚁搬家的声音。”康罗伊转身走向花房,皮靴踩碎脚边的冰壳,“等所有节点都爬到50%……”他停在花房门口,透过雾气看见艾莉诺转身,发间银簪闪了闪,“就是该调音的时候了。”

花房里飘起玫瑰的甜香。

康罗伊伸手接住艾莉诺滴落的水珠,指腹触到她掌心未干的血痕——刚才割破的地方还泛着粉红。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攥住。

“疼吗?”他问。

艾莉诺望着他眼底跳动的汽笛光——那是差分机启动时才会有的幽蓝,“比读《奥德赛》原典轻多了。”她笑,“你知道吗?《守夜人手札》里说……”

“我知道。”康罗伊用拇指抹掉她指腹的血珠,“三人同行。”他望着花房外逐渐明亮的天空,那里有十三架信鸽正振翅而起,每只脚环里都锁着半段程序包,“等所有信标都埋下,等斯塔瑞克的人还在盯着假投资会,等老爵士的侄子还在往马耳他发废话电报……”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艾莉诺看见他眼里的汽笛光更亮了,像要把整个黎明点燃。

“我们就该,”他说,“让钟,永远,响不起来。”

此时,伦敦某间地下密室里,劳福德·斯塔瑞克的银制咖啡匙突然断裂。

他盯着杯中漂浮的断匙,又抬头看向墙上的灵能监测仪——原本平稳的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偏移,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拨弄。

“调……音?”他喃喃重复这个陌生词汇,喉结动了动,“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