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锈齿轮的余震(2 / 2)

康罗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楼下街道传来报童的吆喝:号外!

财政部将公布黄金抛售时间表——声音被夜风撕碎,混着远处教堂的钟声,飘进窗来。

明天的华尔街......詹尼轻声说。

会很热闹。康罗伊吻了吻她的发顶,视线落在保险柜上,但更热闹的,还在地下。

与此同时,伦敦唐宁街十号的密道里,劳福德·斯塔瑞克正将一枚同样渗着幽蓝的齿轮按在石墙上。

石缝中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某种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他摘下白手套,指尖抚过墙面新出现的刻痕——那是一串用古挪威文写的数字:26.8。

车轮碾过渐暗的街道时,康罗伊摸出那枚齿轮。

路灯昏黄的光晕里,幽蓝从齿轮中心的小孔渗出,与怀表裂痕中跳动的光形成细微共振——这是他第三次在金属物件上捕捉到这种同频震颤。

指尖抵着齿轮的锈迹,他听见自己心跳与齿轮嗡鸣重叠的频率,像某种被唤醒的密码。

“先生,梅隆先生的马车在街角等。”詹尼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带着丝绒手套特有的闷响。

康罗伊迅速将齿轮塞回内袋,怀表的震颤却未平息,隔着三层衬布仍在烫他的皮肤。

他理了理领结,推开车门时对詹尼说:“让车夫绕鲍厄里街走,我要先见霍普金斯。”

约翰·霍普金斯的私宅藏在费城老城区的梧桐巷深处,门廊下两盏煤气灯将铁艺门楣照得发亮。

管家拉开门时,康罗伊闻到了雪利酒混着松木香的气息——这是霍普金斯每晚八点雷打不动的习惯。

“康罗伊先生。”霍普金斯从书房迎出来,黑色晨衣系得整整齐齐,银白胡须在下巴上梳成利落的三角,“梅隆说你有笔‘爱国生意’要谈。”他指了指书桌前的高背椅,“坐,先说坏消息——我不喜欢被当枪使。”

康罗伊坐下时,注意到书桌上摊着宾夕法尼亚铁路的运量报表,铅笔在“钢铁需求”一栏画了三个重重的问号。

“您掌控着三十座炼铁厂,”他取出一张蓝图推过去,“铁路需要钢轨,联邦需要黄金稳定,而华尔街的秃鹫们正盯着我们的软肋。”蓝图展开,是“联邦信心基金”的架构图,离岸账户、匿名持股、政府背书的条款用红笔标得醒目。

霍普金斯的手指在“隐形杠杆池”几个字上顿住:“梅隆说这是承接抛售压力的缓冲带,但‘隐形’意味着没人知道池子里有多少水。”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过冷铁,“如果水位崩了,我这些‘爱国商人’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康罗伊从内袋摸出财政部的密函,封口处还盖着林肯的蜡印:“抛售时间表提前三天由我过目,基金入场的时机精确到小时。”他的声音放轻,像在说给老友听,“您要的不是屠杀,是让那些以为能操控市场的人,先被自己的贪婪噎死。”

书房的座钟敲了九下。

霍普金斯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蓝图:“我可以搭台,但你得保证——”他抽出钢笔在“风险共担”条款下画了道线,“当第一块多米诺倒下时,你的黎明财团要第一个进场填坑。”

“成交。”康罗伊伸手,两人的握力在桌下较了两秒,霍普金斯先松开,起身按响唤人铃:“让厨房送热可可,詹尼小姐该饿了。”他转向康罗伊时,语气软了些,“你选的时机巧——杰伊·库克下周要来费城,我会让他看看这张蓝图。”

这时,詹尼捧着银盘进来,瓷杯里的可可浮着层薄霜般的奶泡。

康罗伊的怀表突然剧烈震颤,他借接杯子的动作按住胸口,瞥见詹尼睫毛轻颤——她也察觉到了。

“亨利·沃森的电报。”詹尼将一张薄纸递到他掌心,墨迹还带着电报机的焦糊味:“华人技师团队攻克耐腐蚀合金衬管,KIII寿命+18%。”康罗伊的眼睛亮了,指尖在“跨文明工业融合成果”几个字上点了点,对詹尼说:“联系《费城问询报》,头版要放华工锻造的照片,突出他们的蓝布围裙和铁锤。”他转向霍普金斯,“明天的报纸会让民众想起:真正支撑国家的,不是华尔街的账本,是熔炉里的铁水。”

霍普金斯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突然说:“你这是给黄金抛售日垫软垫子。”

“市场需要情绪缓冲。”康罗伊将电报折成小方块,“当人们为华工的技术欢呼时,就不会在抛售前夜集体失眠。”

夜更深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李雪莹裹着墨绿斗篷站在阴影里,发间的珍珠钗没有一丝响动——这是她独有的“影子步”。

她将一封火漆未拆的信放在康罗伊手边,信纸上浸着极淡的龙涎香:“旧金山来的,慈禧的影侍在策反华工,说您是‘洋奴走狗’。”

康罗伊用裁纸刀挑开蜡封,扫过几行密语后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信纸:“她以为用‘汉贼’的帽子就能煽动仇恨?”他提笔在信背写了几行字,“告诉张天佑,启动‘竹盾二号’,允许反向渗透——我要知道清廷在北美布了多少线,埋了多少雷。”

李雪莹垂眸接过指令,转身时斗篷扫过椅背,带起一阵风。

康罗伊注意到她耳后有道新的淡红抓痕,像被细铁丝划的——这是影侍特有的标记。

他刚要开口,窗外传来“咔”的轻响,差分机塔的红光从百叶窗缝隙里钻进来,在书桌上投下一道血线。

“又是那东西。”詹尼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闪灭的红光,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

康罗伊按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丝质袖口传过去:“先记下来,时间、频率,明天让科林比对齿轮的共振数据。”他的目光落在保险柜上,铅盒的轮廓在木漆下若隐若现,“有些事,得等黄金战场尘埃落定再处理。”

此时的纽约,曼哈顿下城某间密室里,詹姆斯·卡弗正跪在地上。

他的左脸有道旧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是三年前在伦敦交易所与人斗殴留下的。

此刻他屏住呼吸,将一支细如发丝的微型胶管插入保险柜锁孔,胶管末端连着个核桃大的铜制装置——这是黎明财团的“记忆虫”,能复制锁芯转动时的每道刻痕。

保险柜里的羊皮纸发出窸窣声,卡弗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知道里面藏着黄金交易所的清算底账副本,更清楚康罗伊要这些数据做什么。

当胶管传来轻微的震动时,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十七分,距离黄金抛售日还有三十七个小时。

窗外,华尔街的煤气灯连成一条光河,倒映在哈德逊河上,像撒了把碎金。

卡弗将胶管拔出时,听见楼下报童的吆喝声飘上来:“号外!联邦信心基金成立——爱国商人守护黄金!”他摸出怀表,秒针的跳动突然与某种未知的频率重叠,像有只无形的手,正在拧紧时代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