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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内阁里的陌生人(2 / 2)

“他们跪得太快了。”他的声音如同浸在冰水里的银器,“库克的丑闻我上周就让调查局把底细透露给《邮报》了,按常理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发酵。”他突然抓住梅隆的手腕,触感就像按在绷紧的琴弦上,“是谁让他们连夜做出的决定?”

梅隆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望着康罗伊瞳孔里跳动的冷光,喉结动了动:“我……我问过花旗的老霍夫曼,他说董事会收到匿名电报,上面写着‘再拖三天,纽约清算所就会冻结你们的黄金头寸’。”

康罗伊的指节骤然收紧。

梅隆的手腕传来一阵钝痛,却见他望着窗外逐渐消散的雾霭,眼神突然变得深邃——那是詹尼熟悉的“棋盘模式”,是所有碎片在脑海中重新排列的征兆。

“真正的敌人从不显露在明处。”他松开手,袖扣在梅隆腕上压出淡淡的红印,“去查那封电报的来源,重点关注圣殿骑士团在北美的分支。”

梅隆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望着康罗伊转身走向书房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利物浦码头上,这个英国男爵之子也是用同样的语调说“大西洋的风暴要来了”,结果两周后克里米亚战争爆发,黎明财团的航运保险赚得盆满钵满。

他紧紧捏着文件,礼帽边缘被手指抠出褶皱:“我这就联系芝加哥的线人。”

“等等。”康罗伊在书房门口停住脚步,侧脸被晨光切成明暗两半,“让你的人顺便查查西伯利亚的气象异常情况。”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上周北极观测站说极光出现的频次比往年高37%,电磁扰动指数破了纪录。”

梅隆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答应。

他望着那扇橡木书房门在身后闭合,听见里面传来钥匙转动的清脆声响——康罗伊从不让人看见他写密信的样子。

与此同时,詹尼的钢笔尖在会议纪要上停住了。

她刚誊写完“新美国人计划”的表决结果,牛皮纸信封上的火漆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叠成青蛙状的信纸——这是李雪莹的密报暗号。

她扯断封蜡的手指微微颤抖,展开信纸的瞬间,墨字像毒蛇般窜进眼底:“粤海督府急令,水师封锁珠江口,截查所有前往美洲的民船;影侍十二人已于前日乘坐‘皇后号’离港,目标是旧金山华人商团。”

办公室的挂钟敲响了十下。

詹尼抓起披肩的手悬在半空,突然想起今早康罗伊在会议室说“忠诚由利益与尊严塑造”时,张天佑攥着誓约书的指节发白——那个总把“天国兄弟”挂在嘴边的前太平军将领,此刻正在马里兰营地教华工打美式橄榄球。

她冲出门时撞翻了墨水瓶,深褐色的墨迹在地毯上洇开,像一块正在扩散的瘀青。

书房门被敲响时,康罗伊刚封好给伦敦的信。

詹尼的呼吸声透过门缝传进来,带着跑过三条走廊的急促:“雪莹的密电,是关于慈禧的行动。”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指尖按在信纸背面的龙纹火漆上,温度透过蜂蜡灼痛了皮肤。

“联系张天佑。”他抓起外套,袖口的龙鳞刺青随着动作起伏,“启动‘竹盾行动’,新到的华工改走温哥华港,旧金山的社区领袖立刻转移到西雅图。”他转身时踢到脚边的皮质箱,里面的差分机零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让太平洋舰队把护航航线向北纬38度移动,告诉法拉格特将军,如果遇到清军水师……可以‘误击’。”

詹尼的手指在速记本上飞速舞动,钢笔尖刺破了第三张纸。

她望着康罗伊领带歪斜的模样——这是他真正紧张时才会出现的破绽,突然想起昨夜替他熨烫马甲时,摸到他后颈新添的疤痕,像一道扭曲的闪电。

“需要通知林肯先生吗?”她轻声问道,笔尖悬在“总统知会”栏上方。

“暂时不用。”康罗伊扯松领带,露出喉结上跳动的青筋,“等确认影侍的行踪再说。”他走到窗前,望着国会大厦圆顶下盘旋的鸽群,声音突然放轻,“詹尼,你说……我们是不是漏看了什么?”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鸽群突然炸开,惊飞的羽屑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点。

有那么一瞬间,詹尼觉得那些白点极像父亲临终前落在她手背上的雪——1848年伦敦大流感,她蜷缩在济贫院的稻草堆里,听着隔壁床的老人用最后一口气说:“姑娘,要学会看清影子里的手。”

暮色漫进窗户时,康罗伊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詹尼帮他整理披风时,手指在他衣袋里碰到一个硬物——是那本磨旧的皮质日记,封皮上的铜扣已经氧化发绿。

“您父亲的日记。”她轻声说道,指尖拂过扉页上烫金的姓氏“康罗伊”,“要放进保险箱吗?”

康罗伊接过日记,指腹擦过封皮上的划痕——那是他十二岁时在哈罗公学被霸凌时留下的,当时他躲在储物间,用裁纸刀刻下“总有一天”。

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着,他随意翻开一页,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落一个东西,叮的一声掉在他脚边。

他弯腰拾起,金属的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

那是一枚锈蚀的齿轮,边缘刻着细密的星图,和他在伦敦黎明塔顶层差分机投影出的星轨分毫不差。

齿轮中心有个小孔,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强行撬开过。

马车穿过宾夕法尼亚大道的街灯时,光线透过车窗斜照进来。

康罗伊望着齿轮上的划痕,突然想起今早会议上,林肯说“新美国的灵魂”时,窗外的鸽群正绕着国会大厦盘旋——它们的飞行轨迹,竟与这齿轮上的星图隐隐重合。

夜风掀起车帘,吹得日记页哗哗作响。

康罗伊低头,看见扉页的拉丁文铭言在阴影里忽明忽暗:“看不见的王国,统治一切”。

他握紧齿轮,金属的棱角在掌心压出红印,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极了三年前在北极圈听到的冰层断裂声——但此刻,那声音更沉闷,更幽深,仿佛来自地球的最深处。

马车拐进巷口时,康罗伊的目光落在车外的电报局上。

窗口透出的灯光里,报务员的手指正快速敲击发报机,莫尔斯码的滴答声穿透夜色,与他掌心齿轮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