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先生?”交易员的声音从柜台传来,“您要提交的是五百万蒲式耳?
这相当于康罗伊本月在芝加哥仓库的半数储备。“
查尔斯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乔治在滑铁卢酒馆拍着他肩膀说“你需要的不是佣金,是让华尔街记住你的名字”时,他还以为对方在说疯话。
直到上周收到那本真实账簿——卡梅伦家族通过他的账户转移的走私糖税,足够让三个参议员进监狱——他才明白,所谓“策反”不过是聪明人给体面台阶。
“提交。”他将订单推过去,指节压得发白。
羊皮纸边缘沾着他早晨刮胡子时的血渍,和乔治当年在半岛战争中留下的旧伤位置分毫不差。
交易所的警钟在十分钟后响起。
当“康罗伊集团紧急抛售”的传闻像霍乱般蔓延时,查尔斯正躲在二楼包厢,看着匿名账户以低于市价15%的价格吃进所有抛单。
他摸出怀表,秒针每跳一下,就有半页真实交易记录通过气动管送进罗伯特·卡梅伦的办公室。
费城,卡梅伦公馆的书房里,罗伯特正在拆阅这些记录。
他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指腹反复摩挲着“买入方:暗星信托”的批注——那是康罗伊集团在百慕大的空壳公司代号。
“影子对敲。”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胡桃木书桌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哥哥西蒙的雪茄灰正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像撒了一把烧焦的麦芒。
“你在笑什么?”西蒙掐灭雪茄,银制烟灰缸里的火星溅到他浆硬的衬衫袖口,“现在整个华尔街都在传康罗伊资金链断裂,我们用家族储备抄底,三个月后至少翻三倍——”
“三倍?”罗伯特将账簿拍在桌上,纸页震得墨水瓶晃出一道蓝痕,“你看看这些成交时间!
抛售单和买入单相隔不到十七秒,连船运单据都是康罗伊旗下‘迅捷号’的旧提单。
这根本不是抛售,是他在给市场喂饵!“
西蒙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站起身时撞翻了红木酒柜,波尔多红酒顺着柜脚流到罗伯特脚边,像一滩正在凝固的血。“你被那个英国佬迷了心窍!”他抓起桌上的银镇纸砸向窗户,玻璃碎裂声惊飞了窗外的知更鸟,“你以为他给你看欧洲结算凭证是善意?
那是要抢我们的贸易渠道!“
“那你呢?”罗伯特弯腰拾起一片碎玻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指尖,“你让运输公司虚报棉花补贴,让货轮在加勒比海绕远路吃空饷,这些账康罗伊能查到,参议院就查不到?”
话音未落,管家捧着电报冲进来。
西蒙撕开信封的动作太猛,信纸在中间裂开,露出关键的几个字:“联邦参议院调查委员会......卡梅伦运输......”
罗伯特看着哥哥瞬间灰白的鬓角,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伊顿公学的冬天。
那时西蒙总把他冻红的手揣进自己怀里,说“我是哥哥,要护着你”。
现在他望着西蒙发抖的指尖,轻声道:“或许真正挖根基的人,是你。”
波士顿,安妮·布莱克伍德的阁楼里,檀木盒的锁芯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冷光。
她用银镊子夹起最后一枚通讯怀表,发现原本刻着“卡梅伦c2”的后盖被换成了陌生的雕花——那是康罗伊家族纹章里的鸢尾花。
“啪嗒。”
敲门声惊得她手一抖,怀表掉进炭盆。
火星溅上她的蕾丝袖口,焦糊味混着信纸燃烧的气味钻进鼻腔。
“布莱克伍德夫人?”奥唐纳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都柏林的圣玛格丽特孤儿院来信了,说您捐赠的绣品...”
安妮踉跄着扑向窗户。
窗帘缝隙里,哈里森的身影正靠在梧桐树上抽烟,火柴的光亮映出他腰间的警徽。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慈善茶会上,詹尼递回别针时指尖的温度——那根本不是“偶然”,是猎人在给猎物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
次日清晨,《波士顿邮报》登出简讯:“布莱克伍德夫人因旧疾复发,即日起闭门谢客。”
康罗伊公馆的书房里,乔治在账簿最后一页写下“蜘蛛织网三十年,一夜风来丝尽断”,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墨水滴落成一个小小的圆。
“詹尼的船该到魁北克了。”他抬头望向墙上的世界地图,魁北克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个醒目的圈,“法裔商团的代表...应该已经收到她的新合约草案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某种即将展开的新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