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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铁船入湘水,洋人不渡江(2 / 2)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哨,这是与卡尔森约定的信号:苏统领,你该担心的是船太稳,把你晃睡着了。

话音未落,江风骤起。

原本如镜的江面突然翻涌,乌云从岳麓山后压来,像被无形的手扯碎的棉絮。白鹭一号的甲板剧烈摇晃,卡尔森的喊叫声被风声撕成碎片。

幕僚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踉跄着抓住木台栏杆,茶盏摔在青石板上,溅起褐色的水痕。

左宗棠的玄色官服被风鼓得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指节在栏杆上叩出急促的节奏——这是他当年在柳庄看暴雨冲垮田埂时的习惯。要沉了。身后的师爷颤着声说,洋人的铁棺材,到底......

康罗伊的声音像块压舱石。

他将铜哨抵在唇边,哨音刺破风吼的刹那,白鹭一号尾部突然腾起白雾。

蒸汽从喷口激射而出,铁船竟逆着浪头拔起,螺旋桨搅碎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虹。

它冲出漩涡的瞬间,船底擦过暗礁的声响清晰可闻,却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这......苏六的刀疤随着瞳孔收缩而扭曲。

他抓起望远镜,看见铁船船身的焊缝在浪中泛着冷光,没裂?

康罗伊解下斗篷抛给身后随从,目光始终追着铁船:现在,该让左大帅看看这船的牙口了。他从怀中摸出拉火绳,用力一拽——江心腾起水柱,炸碎的浪头裹着泥沙砸向两岸。

观礼的湘军士兵们本能地抱头,待抬头时,白鹭一号正缓缓调头,船壳上只沾了些水痕。

苏六抹了把脸上的水。

他伸手触碰栏杆上的水迹,又低头看自己湿透的衣襟,忽然蹲下身,手指重重叩在木台支柱上——松木裂开的脆响,和铁船吃水时的闷响截然不同。这铁......他哑着嗓子,真能挡炮子。

左宗棠的茶盏轻放在栏杆上,瓷底与木面相碰的轻响,比刚才的爆炸声更让人心惊。

他盯着江面上的铁船,直到它靠上临时码头,这才转头对康罗伊说:去我书房,夜里谈。

岳州货栈的霉味混着盐粒的腥气钻进鼻腔时,王五的左手还在滴血。

他盯着断指处翻卷的皮肉,又抬头看巡江队队长——那家伙的刀尖正挑开最后一包盐。官爷,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王家三代运盐,哪能......

盐包裂开的刹那,白花花的盐粒滚了满地。

巡兵的刀尖戳进盐堆,带出的只有结晶的颗粒。

队长皱了皱眉,刀尖在王五眼前晃了晃:算你命硬。他甩了甩刀上的盐,带着人往码头走去,皮靴声在青石板上敲出催命的鼓点。

王五瘫坐在货箱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青布短打。

他望着地上的断指,突然笑出声——那截小指还沾着半块靛蓝补丁,和康罗伊那日换的青衫颜色一模一样。

王五爷。

康罗伊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时,王五才发现月已上梢。

这位洋派的老爷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个雕花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疮药和细纱。少东家......王五想缩手,却被康罗伊按住手腕,您不该来,巡江队的眼线......

我若不来,康罗伊的指尖在断口处轻轻按了按,王五疼得倒抽冷气,怎么知道下次该在盐包里掺多少火药?他将金疮药敷上,手法比码书还仔细,下次,别用自己的血铺路——我来铺。

他取出枚镀金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极小的字。

王五刚要推辞,康罗伊已将表塞进他掌心:按表针位置对暗号,码头的张老三是我安的。他站起身,月光在他肩线投下锋利的影子,你要的汉人站着活,我要的......他顿了顿,比这更长远。

左府书房的烛火跳了跳,将左宗棠的影子投在西北边疆图上,像把悬在伊犁河谷的剑。

康罗伊望着那幅图——伊犁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七遍,墨痕几乎要渗进纸背。

你助我兵械,所求为何?左宗棠的声音像劈开的冷铁。

他的目光扫过康罗伊腰间的铜钥匙,又落在案上那瓶混合药剂,我见过太多洋人,要地的、要银的、要把我大清拆成碎片的......

康罗伊打开药瓶,浅褐色的液体在烛下泛着琥珀光:这是肾上腺素与鸦片酊的稳定剂。他将瓶子推过案几,您的士兵中枪后,喝半瓶能多撑半个时辰;您的匠师熬通宵时,抹一点能多画三张图纸。他指了指边疆图上的昆仑山脉,我要的,是一个能造出打到那里的炮的中国——一个不会被旧神吞噬的未来。

左宗棠的手指停在二字上。

他望着康罗伊的眼睛,那里有他在曾国藩书房见过的《海国图志》没有的东西——不是野心,是某种更灼热的,近乎信仰的光。

明日,他突然抓起茶盏,将残茶泼在地上,我上奏请设湖南机器局茶渍在青砖上蜿蜒成河,总办洋务的位置......他盯着康罗伊,乔治先生,可敢接?

窗外雷声滚滚,像极了二十年前他在柳庄听见的,春汛时湘江破冰的声响。

三日后,康罗伊在长沙码头收到从上海寄来的信。

信纸上只印着朵金蔷薇,背面是极小的英文:坎宁遗产管理人已到苏州河,静候面谈。

他将信折成纸船,扔进江里。

纸船打了个转,顺着水流往东方漂去——那里有黄浦江的潮声,有石库门的灯火,有他与詹尼去年在伦敦谈及的,关于的另一段故事。

江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内侧绣着的差分机齿轮暗纹。

康罗伊摸了摸怀表,詹尼的小像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他望着纸船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极淡的笑——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