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罗伊瞥见沾血的铜钱边缘,瞳孔骤缩——那枚南明永历通宝的轮廓,分明和他上个月在登州码头被抢的那枚一模一样。
今儿个收旧甲胄,在海河边上捞着个快断气的清军千总。李老三搓着沾泥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他攥着铜钱喊龙泪...不能落洋人手里,我刚要问,人就翻白眼了。他压低声音,凑近康罗伊耳畔:小的知道您在找这玩意儿,上回您赏我半块鹰洋买伤药,小的记着情呢。
康罗伊指尖拂过铜钱,锈迹下一道极细的裂痕突然泛起幽蓝。
他心跳漏了一拍——这光,和龙泪晶体共鸣时的光晕如出一辙。
正要再细查,窗外传来夜枭啼鸣,他猛地抬头,正撞进张仁清清冷的目光里。
道士不知何时立在廊下,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康先生唤我?
看看这个。康罗伊把铜钱推过去。
张仁清的指尖刚触到铜面,突然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又颤抖着覆上去。
他的喉结动了动,眼底翻涌着康罗伊从未见过的惊涛:龙髓引...是龙髓引!他抓起铜钱对着月光,裂痕里的幽蓝突然连成线,在地面投出条蜿蜒的光脉,南明末代天师张正常,用龙脉精血封了十二枚引,每枚对应一处地火眼。
只有正一嫡传...能唤醒。
康罗伊的指节叩在桌沿,一下一下敲出急促的鼓点。
龙泪晶体在袖中发烫,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差分计算出的异常地磁场数据——原来那些脉冲,是龙髓引在呼应。
院外传来瓦砾碎裂声。
康罗伊霍然站起,龙泪晶体的蓝光在掌心炸开。
李老三地尖叫一声,缩到墙角。
张仁清已掐诀画符,黄纸地贴在门框上:五鬼断路符!
康罗伊私通妖道!院外响起粗哑的喊喝,拿下者赏银百两!
康罗伊扯过窗帘裹住龙髓引,转头对李老三低吼:躲到床底!又冲张仁清道:守住前厅!他抄起案头的燧发枪,刚摸到窗边,就见刘铁柱从屋顶翻下,腰间的铁链缠成武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奶奶的,老子等这架等三天了!
黑雾从符纸里涌出来,像活物般缠住破门而入的密探。
他们举着刀乱砍,却砍中一团团虚影。
刘铁柱的铁链扫过三人脚踝,两声脆响,两个密探当场栽倒。
张仁清的桃木剑挑出三张定身符,最后那个举着火把的家伙刚要喊,符纸已贴在他眉心,火把掉在地上。
院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康罗伊探身望去,只见个戴黑礼帽的身影闪进巷口,礼帽下露出半张扭曲的脸——是约翰·贝克。
那男人在阴影里露出白牙:你们救不了这个国家...只会加速它的灭亡!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夜色中。
刘铁柱抹了把脸上的血,铁链在掌心转得呼呼响。
康罗伊摇头,目光落在被制住的密探腰间——绣着字的暗纹,是肃顺的人。
他蹲下身,扯下密探颈间的玉牌,指腹碾过背面的刻痕:贝克联系了清廷残余。他抬头看向张仁清,后者正用符咒清理地上的黑雾,道袍下摆沾着血,但他没想到,我们早等着他们来。
张仁清收了桃木剑,指尖还在微微发抖:这些符...比我在山中学的厉害。
因为这里有龙泪。康罗伊摊开手,晶体的蓝光映亮三人的脸,它能放大超凡之力。他转向刘铁柱,后者正用铁链捆密探,伤口渗出的血把粗布染得更深,铁柱,把这些人押去地牢。
记得给他们上药——我们要的是活口。
刘铁柱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听您的。他扛起两个密探往外走,铁链拖地的声响里混着闷哼,奶奶的,等老子教会他们打拳,看谁还敢来撒野。
张仁清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掌心的龙髓引,忽然轻声道:康先生,我随你去香港。
康罗伊一怔:你不是说...
道在四方,不在山中。道士的眼睛在月光下亮起来,利玛窦的秘典,或许能解开龙髓引的秘密。
康罗伊点头,转身走向书桌。
差分机的纸带还在吐着,最新一行坐标刺得他眼睛发疼:东经121.4,北纬31.2——上海外滩地下三百尺。
他摸出钢笔,在坐标旁画了个星号。
达达拜!他冲门外喊。
文化顾问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廊下,夹着个铜制密码箱,给香港发报:启动山东号,装载差分机三型组件,三天后启航。
达达拜推了推眼镜:需要附加说明吗?
就说...我们要带一批特殊货物康罗伊的手指抚过龙髓引,能改变东方命运的货物。
更鼓敲过五下时,刘铁柱蹲在甲板上磨刀。
渤海的风卷着咸湿的潮气,吹得他粗布短打猎猎作响。
他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有他战死的兄弟,有被烧了的村庄,有再也回不去的山东。
他把刀往甲板上一磕,刀锋映出自己的脸:兄弟们,我带你们...换个活法。
康罗伊站在舱房门口,望着海平线泛起的鱼肚白。
他摸出龙髓引,裂痕里的蓝光和龙泪晶体遥相呼应,在掌心织成张幽蓝的网。
这时,门房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特使大人,外...外面有位汤普森先生求见。
康罗伊的手指顿了顿。
汤普森?
这个时间点...他望向逐渐明亮的天际,海风掀起窗帘,吹得书桌上的道经哗哗作响。
龙泪晶体的光,正透过铜钱裂痕,在墙上投出条蜿蜒的光脉,像条即将苏醒的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