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子夜前的静爆(2 / 2)

白头佬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后,詹尼突然握住乔治的手。

她的手指冰凉,像沾了夜露的茉莉:“你刚才的影子……”

“只是烛火。”乔治说

白头佬推开阁楼门时,二十多双眼睛唰地看过来。

最前排的刀疤阿坤把茶碗一磕:“老豆,你真信那英国佬?他可是官——”

“他不是官。”白头佬把调令拍在八仙桌上,煤油灯的光映着他泛红的眼,“他是要和我们一起,把鬼门关闩死的人。”

阁楼里静了片刻。

有人挠了挠后颈:“那……盐场的水兵,真能全调走?”

白头佬摸出怀里的铜烟杆,火镰“咔”地擦出火星:“调不走,老子就用这杆烟杆,敲开他们的脑壳。”

窗外,月亮正爬上铜锣湾的桅杆。

阁楼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刀疤阿坤的拇指还在反复搓着茶碗边沿,青灰色茶渍在他指腹染出块暗斑:“老爸,咱们在码头扛货、跑船走私,图的是养家糊口。跟英国佬斗,跟鬼斗——”他喉结滚动两下,“犯得着把命搭上吗?”

白头佬的铜烟杆“咚”地砸在八仙桌上,震得茶碗跳起来,滚到阿坤脚边。

他弯腰时,后颈的旧刀伤跟着绷直,那是二十年前替同乡挡洋枪留下的:“你以为那些盐场的工人是怎么死的?”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暗红的疤痕,“上个月我去收私盐,看见石柱上捆着个小子,浑身干得像张纸——英国佬说他偷懒,可我摸了摸石头,烫得能烙饼!”他抓起茶碗往地上一摔,瓷片溅到阿坤脚边,“那是吸人阳气的邪阵!康先生给的铜符,我让阿福去城隍庙开过光,昨晚我试了——”他从怀里摸出枚鎏金铜符,迦梨女神的六臂在烛火下泛着暖光,“贴在邪石上,石头‘滋啦’冒黑烟!”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阿坤的刀疤跟着眼皮跳了跳:“那……要是输了呢?”

“输了老子带你们跑路!”白头佬把铜符举过头顶,喉结在络腮胡里滚动,“可要是赢了——”他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金牙,“咱们能在港督府门口立块碑,写‘潮州帮护港有功’!”

阁楼里静了片刻。

最后排的阿福突然站起来,他左脸有道新抓痕,是昨天替康罗伊送密信时被野狗挠的:“我相信康先生。”他扯出腰间短刀,刀尖刺破掌心,血珠啪嗒落在铜符上,“他给我娘治过病,没要一个子儿。”

阿坤盯着那滴血看了会儿,突然抓起阿福的短刀,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

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阿福的血上:“我爸是被英国佬的皮鞭抽死的。”他闷声说,“这符要是真能镇邪……”

“我跟!”“算我一个!”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里,白头佬摸出块粗布,挨个给众人包扎手掌。

他的指腹蹭过阿坤掌心的血,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刚到香港时,码头上的老舵主也是这样,用酒给他们洗伤口:“记着,子时前摸进盐场,见着刻符文的石柱就砍——”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砍完了,都给老子活着回来。”

铜锣湾的更夫敲响十一点的梆子时,劳瑟正把水晶镇纸砸向书房的墙。

镇纸撞在《大宪章》仿制品上,金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霉斑:“蠢货!”他对着电话筒吼,“康罗伊那杂种怎么会有总督的授权令?”

电话那头的港务警察队长声音发颤:“他说……说您私自调用SR - 7项目的人烛,总督要彻查。”

劳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踉跄着扶住书桌,抽屉里的青铜小钟突然发出嗡鸣——那是圣殿骑士团的警报器。

他猛地拉开抽屉,钟身的符文正在渗出黑血:“康罗伊动了地眼!”他抓起外套冲向门口,却被四名警察堵在玄关。

为首的年轻警官举着左轮,枪管在发抖:“劳瑟先生,您被暂时限制自由——”

“你们敢!”劳瑟的指甲掐进门框,“我是大英帝国的——”

“您是谋杀贫民窟孩童的凶手。”康罗伊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他扶着栏杆缓步下楼,詹尼跟在身后,手里捧着个黑铁盒。

“阿福的录音笔藏在您书房的座钟里。”他打开盒子,金属指针开始转动,劳瑟的声音从齿轮间泄出来:“SR - 7项目必须在中秋前完成,人烛不够,就从贫民窟抓……”

警察队长的脸瞬间煞白。

他摘下警帽,对着康罗伊行了个礼:“需要我们做什么?”

“把他软禁在三楼。”康罗伊指了指楼梯,“窗户钉上玄铁条,每两小时换班。”他转向詹尼,“让林师傅来贴符阵——劳瑟的血能引邪,得防着他远程作法。”

詹尼点头时,劳瑟突然发出尖笑:“你以为封得住我?等子时地眼开——”

“地眼不会开。”康罗伊的声音像块冰,“林师傅的五雷钉已经钉进永生押地库,白头佬的人正在拆盐场的石柱。至于你——”他摸出张黄符拍在劳瑟胸口,“你的血,会是关门的钥匙。”

月亮爬到太平山巅时,康罗伊已站在文武庙的钟楼之上。

差分机的黄铜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旁边的青铜古钟落满尘灰,钟身上的“国泰民安”四字被锈迹啃得只剩半拉。

他取出玄铁牌,牌面的龙纹突然活了般游动起来,与兜里的龙泪晶体产生共鸣——那枚嵌在铜钱里的幽蓝晶体,正透过布料灼着他的皮肤。

“你想觉醒?”他对着晶体轻声说,“好啊,但这次,规则由我定。”

差分机突然发出蜂鸣。

纸带“沙沙”吐出,最后一行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钟已上弦,红莲待燃……但这次,火将焚你。”

康罗伊抬头望向大屿山方向。

那里的天空正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他肩章的银线上。

地底深处,隐隐传来龙吟,像有什么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该送葬了。”他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分。

钟楼下方,达达拜抱着账本匆匆赶来。

他的金丝眼镜上沾着星子,声音里带着兴奋:“康先生,港口发展基金的账目我核对过了——劳瑟转移的那笔钱,正好能补上盐场重建的缺口。”

康罗伊低头看他,晨光里,老人鬓角的白发闪着银光。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达达拜说的话:“真正的战争,从账本开始。”

“做得好。”他拍了拍达达拜的肩,“等天亮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仗要打。”

地底的龙吟更清晰了。

康罗伊转身望向差分机,纸带还在继续吐出字符。

这一次,他看清了最后几个字:“齿轮已转,局终……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