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瞥见她睫毛剧烈颤动——这是两人昨夜对好的暗号,戏码该收网了。
黄阿才的喉头动了动,茶盏在掌心转了三圈,终于猛地起身:康先生,我去寻药柜!话音未落已撞开茶楼后门,雨帘里只余下他青衫下摆的暗纹,像条急于钻回泥里的鳝鱼。
跟上。乔治擦了擦玛伊额角的冷汗,声音压得只有两人听见。
玛伊的指尖在他掌心轻叩三下,这是的回应。
他望着她裹紧面纱冲进雨幕,袖中差分机零件微微发烫——那枚嵌在她发间的银簪,此刻正将位置信号通过改良的摩斯码传回他怀表。
茶楼里的茶客们开始骚动,乔治却端起冷透的茶盏。
杯底沉着半片枯叶,叶脉间凝着暗红——正是地髓里泡了十年的腐土。
他摸出林九给的避邪符,符纸在掌心蜷成焦黑的螺旋,这说明黄阿才的降头术确实缠上了玛伊的。
子时三刻,乔治的怀表分针指向位。
他站在永生押后巷,雨丝顺着檐角砸在油布伞上,身后林九的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替身符的丝线引到地库第三层。老道士摸出三张黄纸,纸人在他掌心突然睁开红瞳,跟紧了。
地库的霉味比白日更浓。
林九的桃木剑挑开第一层符咒时,青铜灯盏突然爆出幽蓝火焰,照亮墙上新贴的镇魂符——正是黄阿才的笔迹。早料到他们会补防。乔治扯了扯领口,差分机零件在怀表下发烫,但地脉锁死的阵眼,不是几张符能改的。
第三层的青铜棺材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林九的剑尖刚触及棺盖,黑水突然从缝隙里喷涌而出,三具青灰色的水鬼破液而出!
它们的指甲足有三寸长,眼眶里翻涌着浑浊的海水,喉间发出类似海鲸的呜咽。
封眼!玛伊的飞针破空而至,三根淬了朱砂的银针精准钉入水鬼眼窝。
水鬼的呜咽变成尖啸,林九趁机咬破指尖,血珠溅在桃木剑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符火顺着剑身窜出,三具水鬼瞬间被焚成灰烬,只余下三缕黑烟钻进棺材缝隙。
棺盖地裂开。
乔治摸出防风灯,光线扫过棺内——没有腐烂的尸骨,只有一块玄铁牌静静躺着,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
达达拜的拓印纸突然从他袖中飞出,自动覆在玄铁牌上,学者的字迹在纸背浮现:九龙锁脉图,地脉节点坐标......
背面。林九的声音突然发紧。
乔治翻转铁牌,月光从气窗漏下,照出背面那枚熟悉的十字纹章——圣殿骑士团的银十字,正中央嵌着一滴凝固的血。
第七机启时,血潮灌龙喉。达达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学者不知何时跟了进来,眼镜片上蒙着水汽,这是我在大屿山妈祖庙拓下的残文,原来全在这里。
乔治的指节抵在铁牌上,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窜。
他想起拍卖会上差分机的低语,想起劳福德·斯塔瑞克嚣张的脸——原来百年前,圣殿骑士团就埋下了控制香港地脉的钥匙,而劳瑟不过是个执行者。
收起来。他将铁牌塞进铅盒,送监督署密室,找詹尼的人用差分机破译。
归途的雨小了些。
乔治路过新开的电报局时,窗内突然传来断续的滴答声——那节奏,和他在天文台记录的月球信号几乎重合。
他顿住脚步,袖中差分机零件开始发烫。
检查线路。他亮了亮港口监督官的徽章,推门而入。
值班员是个面生的年轻人,见他进来,手忙脚乱要拔发报机插头。
乔治眼疾手快按住他手腕,发报纸上的字迹还未冷却:......红莲已燃,待龙睁眼......
黄阿才的堂弟?乔治盯着年轻人发抖的嘴唇,替你堂哥传信?他抽出铅盒敲了敲桌面,告诉你们主子,地脉锁我收了,下一具棺材——他俯身逼近,该给藏在幕后的那位准备了。
年轻人瘫坐在椅子上,乔治转身时,雨幕里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他抬头,街角的梧桐树下,一柄黑伞静静立着。
伞骨雕着繁复的鸢尾花纹,伞下女人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却有一缕银发垂落,在雨丝中泛着珍珠般的光。
艾玛·拉塞尔。
乔治的怀表在口袋里剧烈震动,是玛伊传回的信号。
他整理了下领结,脚步却在伞前顿住。
黑伞下飘来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他望着伞沿垂落的雨帘,突然开口:拉塞尔小姐,这雨......
伞下传来轻笑,带着丝绸摩擦的沙沙声:康罗伊先生,好兴致。
乔治望着她面纱下微扬的唇角,喉间泛起一丝警觉——这女人,到底看了多久?
雨又大了起来,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盖住了怀表齿轮的转动。
他望着艾玛转身融入雨幕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铅盒边缘,远处传来一声铜铃轻响,混着电报局里未断的滴答声,在夜色里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