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影随潮涌(2 / 2)

乔治突然想起今早詹尼整理他领结时说的话:那些总把秘密刻在器物上的人,往往害怕自己先忘了秘密。 原来如此——圣殿骑士需要这盏灯座作为开启某种仪式的钥匙,而他们在大屿山抢走的黑曜石,正是灯座缺失的。

引擎声在离他们五丈外骤然停滞。

面具人摘下银面,露出张苍白的脸,左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像条扭曲的蜈蚣。康罗伊先生。他的英语带着爱尔兰口音,您比我想象中更擅长捉迷藏。

但有些东西,不是藏起来就能保住的。

乔治的拇指轻轻叩了叩靴筒里的地图——那上面用红笔圈着大屿山天后庙的位置。

他忽然笑了:斯塔瑞克大师的特勤组,现在沦落到亲自当海盗了? 刀疤脸的瞳孔猛然收缩——乔治精准点出了圣殿骑士不列颠分册最高大师的名讳,这让对方的伪装瞬间碎裂。

带走灯座!刀疤脸嘶吼着举起手臂。

玛伊的匕首几乎同时划破空气,擦着他耳尖钉进船舵。

辛格的廓尔喀弯刀已经出鞘,却被乔治用眼神按住——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

达达拜突然用梵语高诵:阿耆尼之火,焚尽虚妄! 这是他们昨夜在庙碑上破译的祷词,刀疤脸的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就在这空隙,乔治猛地推了把船尾的辛格。

锡克老兵心领神会,抡起船桨狠狠砸向右侧礁石。一声,船身剧烈倾斜,海水灌进舱底。

刀疤脸的快艇慌忙倒退,探照灯的白光扫过他们时,乔治已经带着众人翻身跃入海中。

咸涩的海水漫过头顶,他摸到靴筒里的地图还在,玛伊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像根不会断开的锚链。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监督署的雕花玻璃窗,在橡木办公桌上投下菱形光斑。

乔治的靴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敲在那些窃窃私语的文书官心上。

他站在长桌尽头,指尖敲了敲摊开的《海关管理条例》:从今日起,过去五年所有进出口记录,包括未申报的金属箱体与宗教器物,全部重新登记造册。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威廉·劳瑟安插的亲信、圆肩缩背的霍布斯文书官猛地站起,墨水瓶被手肘碰倒,深褐色的液体在登记册上晕开:大人,这...这会耽误正常清关流程!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往桌下摸——那里藏着半卷未烧完的档案。

乔治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划过他颤抖的指尖。霍布斯先生似乎很紧张?他转向辛格,麻烦帮霍布斯先生把桌下的东西拿出来。 锡克老兵弯腰一捞,拽出个焦黑的铜匣,里面散落着烧了一半的货单,最上面那张的日期是1853年3月17日——正是劳瑟接任海关总长的第二天。

霍布斯的脸瞬间惨白。

乔治却笑了:外勤科需要个熟悉港口地形的向导,霍布斯先生愿意调任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转向玛伊——此刻她穿着靛蓝粗布裙,正拎着水桶从门口经过,袖口露出半截透骨钉的寒光。

中环福安茶楼的陶壶里,凤凰单丛的香气正随着滚水蒸腾。

陈永福的茶夹在半空中顿了顿,青瓷杯底与茶船相碰发出清响:康罗伊先生要的情报,我托渔帮兄弟在九龙盐场蹲了七日。 他压低声音,清廷密探带着盖着总理衙门朱印的文书,找港督谈协防剿匪,实则想借英国军舰封锁珠江口。

更要紧的是...

乔治的手指在茶海上划出个盐场的轮廓:军火转运站? 陈永福瞳孔微缩,随即苦笑着点头:您连这都猜到了。

盐场地下有处暗河,管事儿的自称白莲使者,能让地下水像活物似的涌出来淹人。

我兄弟亲眼见他捏个纸人,往地上一抛就冒出水泡,比戏法还邪乎。

乔治端起茶杯的手稳如磐石,喉结却微微滚动——超凡者介入世俗事务,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变量。

他放下杯子时故意碰倒茶船,在水渍里画出大屿山庙碑的图案:见过类似的符号吗? 陈永福凑近看了看,突然一拍大腿:盐场仓库的墙上就有!

我兄弟说像条盘着的龙,眼睛是空的。

月亮升到监督署钟楼顶端时,乔治的便携式差分机在屋顶发出轻鸣。

打孔纸带缓缓吐出,解码后的文字让他的指尖发冷:喜马拉雅旧神观测站反射信号,结构与大屿山庙宇吻合度72%。 他想起昨夜刀疤脸的灯座,想起陈永福说的空眼龙像,所有碎片在脑内拼出个惊悚的轮廓——圣殿骑士在利用旧神遗迹构建某种网络。

先生。 玛伊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带着少见的紧绷,屋顶瓦片的承重结构被改动过。 乔治猛地转身,只来得及看见道黑影掠过檐角,短刃的幽蓝反光刺得他眯起眼。

那抹蓝不是金属的冷光,更像某种生物的鳞甲——就像大屿山庙碑上刻着的潮起时见龙目龙目。

风掀起他的披风,差分机的纸带被吹得哗哗作响。

乔治摸向腰间的左轮,却摸到玛伊不知何时别在那里的透骨钉。

黑影已经消失在钟楼阴影里,但瓦片上残留的湿痕还在——那是海水蒸发后的盐晶,带着大屿山暗礁区特有的海藻腥气。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差分机,纸带最后一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观测站激活条件:双月同辉,龙目归位。 而此刻,东边的天空正隐隐泛起鱼肚白,一轮残月还挂在西边——双月同辉的奇景,将在三日后的黎明出现。

(屋顶阴影里,一道银亮的面具缓缓抬起,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

暗袋里的青铜灯座微微发烫,与大屿山庙中缺失的龙目凹槽,正随着心跳发出同频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