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蒸汽轮下的暗涌(1 / 2)

乔治的皮靴碾过石子路时,宅邸二楼的窗户正透出暖黄的光。

詹尼总说煤油灯太呛,偏要在书房点蜂蜡蜡烛——此刻那些跳动的光斑透过蕾丝窗帘,在他怀表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倒像是某种暗号。

先生。门房老汤姆接过他的呢子大衣,压低声音,詹尼小姐和瑙罗吉先生在书房等了两小时,茶都续了三轮。

乔治解袖扣的手顿了顿。

阁楼地板下的铅粉、香料商鞋底的标记、还有那行盲文刻的警告信,此刻都在怀表里发烫。

他摸了摸腰上的武器袋,确认微型电击器还在原处,这才推开书房门。

詹尼正俯身在橡木书桌上整理密码本,浅金色发梢垂落,在羊皮纸边缘扫出细密的弧。

听见动静,她抬头时睫毛轻颤,眼底的倦意被笑意压下去:你身上有泰晤士河的潮气。

还有血味。达达拜·瑙罗吉从高背椅里直起腰,他的印度棉长袍沾着粉笔灰——定是翻找密码本时碰倒了差分机旁的写字板。

这位五十岁的学者推了推黄铜框眼镜,枯瘦的手指点着桌上的青铜装置,您带回来的纸条,我试着用黄金黎明协会1847年的密文表比对过......

乔治扯松领结,将怀表放在两人中间。

表盖弹开的瞬间,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滑出来,在烛光下泛着毛边。

詹尼的指尖刚要触碰,他突然按住她手背:铅粉。

她一愣,旋即从丝绒手袋里摸出鹿皮手套。

当三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时,差分机的齿轮开始转动——这是乔治改良的第四次迭代差分机的雏形机,去掉了三代机的大量电路和电池,使用了特制的小型煤油内燃机驱动,此刻正随着瑙罗吉输入的密匙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这个时代煤油已经大量商业化,用铂金触点制作出简易火花塞,解决了电火花点火的问题,利用文丘里效应(1797年已知)设计雾化喷嘴,让煤油与空气混合,采用铸铁气缸+铜活塞环,压缩比提升至4:1,就制成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小型化动力设备。

第一个词是......詹尼的声音突然轻下去。

她盯着差分机吐出的纸带,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血色潮汐。

乔治的后槽牙咬了咬。

他记得上周爆炸的实验室里,碎玻璃上也沾着这种暗红的锈迹——当时他以为是火药残留,现在想来,倒像是什么生物的血。

第二组。瑙罗吉的喉结动了动,龙眠之地。他突然翻开一本泛黄的《东印度群岛风物志》,书页停在绘有九龙半岛的铜版画,这是1839年英国海军测绘图,标注着龙脉断裂处的批注......

书房的座钟敲响十点。

当最后一个字母从差分机里挤出来时,詹尼突然抓住乔治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惊人,手套下的脉搏跳得很快:发信人用了盲文刻痕,但密匙是黄金黎明被驱逐的前大导师阿莱斯特·克劳利的私人密码。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叠信纸,最上面的签名正是那个被协会除名的疯子,去年他在埃及写信给我父亲,说龙在海底睁眼,潮汐会染红所有罗盘

窗外传来马蹄声。

乔治走到窗前,透过蕾丝窗帘看见一辆黑色马车停在门廊下。

车身上的银质六芒星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黄金黎明协会的标志。

艾玛·拉塞尔女士来访。老汤姆的通报声混着穿堂风灌进书房。

詹尼迅速收起密码本,瑙罗吉则将《风物志》塞进暗格。

乔治整理袖扣时,指尖碰到微型电击器的凸起——这是詹尼去年送的,说是对付不速之客的小礼物。

当那位女士步入书房时,乔治闻到了橙花与龙涎香的混合香气。

艾玛·拉塞尔的紫色天鹅绒斗篷垂着银线流苏,胸针是枚倒五芒星,中间嵌着块血玉髓。

她的眼睛像浸在茶里的墨玉,扫过三人时带着审视,最后停在乔治脸上:康罗伊先生,我听说您对血色潮汐很感兴趣。

詹尼端茶的手顿了顿。

乔治注意到她无名指的翡翠戒指转了半圈——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他笑着请艾玛落座:拉塞尔女士消息灵通。

黄金黎明的眼睛,比伦敦的雾更浓。艾玛从手袋里取出羊皮纸,展开时,纸上的符文突然泛起幽蓝的光,这是香港某处的地图残片。

您若想知道龙眠之地的秘密......她的指尖划过符文边缘的焦痕,得亲自去看看潮汐如何变红。

乔治接过羊皮纸时,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热。

他认出那是差分机破译出的地图轮廓,边角的焦痕和实验室爆炸时的痕迹如出一辙。您怎么确定我会去?

因为您的实验室被炸了三次,每次都在研究东方的古物。艾玛起身时,斗篷扫过书桌,带落了一张差分机纸带,因为您收买了东印度公司的航运主管,明天下午三点的晨星号会载着您的人去香港。她戴上羔皮手套,在门口停步,康罗伊先生,潮汐不会等迟到的人。

门合上的瞬间,詹尼的翡翠戒指转了整整一圈。她知道我们的行程。

所以需要提前。乔治将羊皮纸塞进暗格,转身对瑙罗吉说,今晚整理好粤闽方言手册,让仆役们连夜背熟。他又看向詹尼,语气软了些,让约翰把晨星号的启航时间改到凌晨两点,船票用埃默里的名字。

玛伊已经在检查随行人员了。詹尼翻开记事本,钢笔尖在加尔各答驻军项下画了道线,您给霍普金斯的那箱印度特产红宝石,他回信说上尉军衔没问题——埃默里的中尉委任状会在登船前送到。

由于圣殿骑士团的压力,显然印度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已经在这里收获满满,是时候去香港看看了,除了军衔,乔治还从科林·坎贝尔勋爵的手上拿到了香港海关港口监督的职务。

香港离前世的故乡就很近了,乔治有点近乡情怯。

印度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了,所有人都要去香港,父母这次也得匆忙出行,幸好詹尼已经熟悉了颠簸的生活,帮他们及时整理好了行李。

这次去香港一定要想办法治好父亲的身体,希望那里的中国医术能起到驱除诅咒的作用。

很好。乔治摸出怀表,齿轮转动声里,他听见玛伊拉开帆布包裹的声响从楼下传来——那是她在检查行李夹层。

锡克老兵阿米特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他的佩刀碰在门框上,发出清越的嗡鸣。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时,乔治站在顶楼露台。

他望着泰晤士河对岸的码头,那里停着三艘挂着米字旗的蒸汽船。

晨雾中,有个穿黑大衣的身影在报亭前驻足,帽檐压得很低——是军情六处的梅森,还是圣殿骑士的耳目?

先生。詹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露的凉,东印度公司的人送来船票,还有......她递来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是埃默里的蜡印,内皮尔中尉说,他在朴茨茅斯找了六个会说粤语的水手,其中两个曾给香港的犹太商人当过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