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瘟疫之战(2 / 2)

有三个病人的鳞片在药物作用下开始脱落,但皮肤下的蠕动感反而更剧烈了。

埃默里扶着那个小女孩过来时,她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发愣。

被抓烂的伤口上,新长出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粉红,叔叔,她突然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刚才梦见妈妈了。

她说......她说井里有眼睛。

乔治的手猛地一颤。

他想起玛丽给的情报里,斯皮塔菲尔德区的工厂确实用的是自打井。

此刻东边的天空正翻涌着铅灰色的云,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血的味道,比他之前闻到的更浓,更烫。

他抬头望向工业区的方向。

那里的烟囱还在喷吐黑烟,可黑烟里似乎裹着什么东西,细细的,像无数根紫色的丝线,正随着晨雾飘向伦敦的各个角落。

当紫色的雾气裹挟着晨雾钻进乔治的鼻腔时,他后颈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血腥气,带着一股甜腻的蜂蜡味——和地窖石棺里溢出的腐香一模一样。

小女孩紧紧攥着他的袖口,指甲在粗布上抠出了月牙印:“井里的眼睛会动,像鱼一样。”

“埃默里!”乔治猛地转过身,靴跟碾碎了脚边半片带鳞的皮肤,“立刻去斯皮塔菲尔德所有的自打井,用生石灰把它们封死。让王室派来的人守住井口,谁靠近就敲晕——”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因为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三个正在扫街的清洁工大张着嘴,喉咙里爬出了半透明的触须,正往同伴的脖子里钻。

“少爷!”埃默里的剑鞘砸在砖墙上,震得墙根的老鼠簌簌乱窜,“东边纺织厂的工人们全涌出来了,说机器里渗血!”

乔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怀表,时针才刚过凌晨六点。

病毒的潜伏期在缩短,快要压不住了。

他扯开白大褂的口袋,里面装着刚才用差分机分析出的病毒数据图表:原本需要三天才会显现的鳞片,现在十二小时就能爬满整条胳膊。

血月之环的阴谋在加速。

“去卡文迪许的铁路调度室。”他把女孩塞进埃默里怀里,“让威廉派最快的火车去曼彻斯特,把我改良的消毒蒸汽设备运过来。告诉女王陛下,加钱买所有能买到的硫磺和酒精,赶紧都给我送来——”他突然停住了,因为街角的酒馆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踉跄着冲了出来,后背上的鳞片像活物一样翕动着,“还有,把所有感染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病人单独隔离,他们的体液……”

“能腐蚀金属。”卡文迪许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这位铁路大王的墨绿西装沾满了煤灰,手里提着一个铜盒,“我的工程师在工厂蒸汽管里发现了这个。”他掀开盒盖,里面是一截扭曲的铜管,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蚀痕,“被感染的工人碰过的机器,三小时就烂穿了。他们是想毁掉所有的蒸汽机。”

乔治的手指紧紧扣住铜管。

康罗伊男爵的日记曾提到,印度神庙的墙壁被某种酸液腐蚀成这样——那是1832年,《柳叶刀》刊登的文章,当时的人们还耻笑是神怪奇谭。

血月之环的阴谋不是偶然,是跨越二十年的布局。

“召集志愿者。”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着围过来的工人和路过的商贩说道,“爱尔兰移民、码头搬运工、所有没被感染的人!我需要你们帮忙隔离病人,运送药品,封锁街道!”人群中传来犹豫的低语,直到那个被他救下的小女孩突然从埃默里怀里挣脱出来,举起缠着绷带的手腕:“叔叔给我打针,我不疼了!”

最先响应的是一个戴红头巾的爱尔兰女人。

她的围裙上沾着奶渍,怀里还抱着一个裹着破毯子的婴儿:“我男人在卡文迪许的工厂做工,昨天已经开始咳血。”她挤到乔治面前,指甲掐进他的手背,“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人群开始松动。

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码头工抄起手边的木棍:“老子在东伦敦见过黑死病,隔离最管用!”另一个抱着药箱的老医生颤巍巍地举起手:“我在圣巴塞洛缪医院当学徒时学过消毒,需要我做什么?”

乔治的喉咙发紧。

他解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衬衫:“第一,所有未感染的人立刻回家,用醋和硫磺熏屋子,锁好门窗。第二,志愿者分成三组:A组跟埃默里去封井,b组跟工厂的人搬运消毒设备,c组跟我去隔离区——”他指向冒着黑烟的纺织厂,“记住,不要直接接触感染者的体液,用长柄夹子搬运物品,每两小时用酒精擦手!”

红头巾女人扯下头巾系在头上当口罩:“c组跟我走!”她转身时,婴儿在毯子里发出细细的哭声,她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等妈妈回来给你买糖。”

隔离区设在纺织厂的仓库。

乔治踩着满地的断纱,指挥志愿者用木板隔出十间小屋。

一个年轻的爱尔兰小伙子搬木板时摔了一跤,膝盖磕在染血的机器上,立刻被埃默里拽到角落,用酒精棉球仔细擦拭伤口——这是乔治特别强调的:任何小伤口都可能成为感染的入口。

“少爷!”负责记录的老医生举着本子跑过来,“第三间屋的病人开始吐紫沫!”

“给他们注射双倍剂量的药物。”乔治的声音冷静得像差分机的齿轮,可指尖却在口袋里捏皱资料。

“玛丽到了!”埃默里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

情报贩子的黑斗篷换成了粗布围裙,发间的银甲虫别在胸前,“斯皮塔菲尔德的井全封了,我让人在井口撒了圣水和盐——”她压低声音,“布莱克伍德的马车半小时前出了伦敦,往多佛方向去了。”

乔治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早该想到,这个老狐狸不会留在伦敦送死。

但没关系,只要阻止了瘟疫扩散,布莱克伍德的政治资本就会像被腐蚀的铜管一样,碎成渣。

“开始消毒!”威廉的吼声盖过了蒸汽机的轰鸣。

十台改良的消毒蒸汽设备被推了进来,喷出的白雾里混着硫磺和松节油的气味。

乔治看着白雾漫过感染者的床榻,看着他们身上的鳞片逐渐软化脱落,看着原本浑浊的紫瞳慢慢恢复成褐色——这是差分机分析出的病毒弱点:高温和强氧化剂能破坏它的蛋白质结构,人类自己的顽强生命力就能恢复体力,当然他们已经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但这里的人们无所畏惧,本来就没有人能活到30岁。

三天后,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伦敦的雾霭时,乔治站在斯皮塔菲尔德的钟楼上。

街道上不再有尖叫,隔离区的烟囱不再冒紫烟,几个孩子正追着一只花斑猫跑过青石板路,他们的手腕上还缠着干净的绷带。

“感染人数下降了七成。”威廉递来最新的统计报表,墨迹还带着温度,“你的隔离政策和消毒设备救了一万两千人。”

“但布莱克伍德跑了。”玛丽的银甲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带走了半箱黏液样本,还有……”她顿了顿,“我在多佛码头听到水手说,有艘船要去印度。”

乔治望着东方。

那里的天空不再有紫色丝线,却飘着几朵可疑的乌云。

他摸了摸腰间的镀银左轮,枪柄上的族徽被体温焐得发烫。

父亲的咳嗽声突然在记忆里响起——老男爵的身体越来越差,而维多利亚的左轮手枪,还在白厅的壁炉前闪着冷光。

“这只是开始。”他对着风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他们会知道,康罗伊家的小子,从来不会输第二次。”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

那是卡文迪许的铁路网在轰鸣,载着希望,载着反击的号角,驶向更辽阔的维多利亚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