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望着镜中后颈的星云螺旋纹,突然想起原主父亲常说的话:“有些齿轮一旦转动,就再也停不下来。”
今天是血月之夜的前一天。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查尔斯——他怀里抱着卷图纸,图纸边缘用红笔标着“废弃地下室·入口在礼堂第三排座椅下”。
乔治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七点。
仪式,就要开始了。
血月升上伯克郡的天空时,乔治的靴跟重重磕在礼堂第三排座椅的木框上。
查尔斯举着铜烛台的手在发抖,烛火将图纸上的红标映得像滴凝固的血:“第三块木板,逆时针转三圈。”
埃默里的匕首已经插进缝隙。
随着“咔嗒”一声,座椅下的暗门像巨兽张开嘴,霉湿的风裹着诵经声涌上来——那是夹杂着拉丁语与古神语的混乱咒文,像生锈的齿轮在耳道里碾过。
“跟紧。”乔治摸了摸怀里的铁盒,铅瓶在里面撞出闷响。
紧张的乔治血液紧张,后颈的螺旋纹随着血月的红光发烫,他突然想起劳福德怀表里的刻字,喉咙发紧:“祖父的名字,怎么会和圣殿骑士团连在一起?”
地下室的烛光在他们踏入的瞬间剧烈摇晃。
七支黑蜡烛围成的圆圈里,汤姆·马尔科姆正将不知从哪又获得的最后一滴“痛苦提取物”滴进中央的铜锅,玫瑰花瓣在血沫里打着旋。
他抬头时瞳孔完全扩散,眼白泛着青灰:“你们来晚了!
主的门就要开——“
“晚?”乔治扯出铁盒里的契约,羊皮纸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马尔科姆家主的血印还没干,你父亲卖了你,就像卖这七瓶痛苦。”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余光瞥见埃默里已经绕到左侧,匕首抵住了试图摸火折子的信徒手腕。
人群炸了。
有个红头发的低年级生突然尖叫着冲向暗门,被埃默里伸脚一绊,重重摔在螺旋纹地砖上;戴圆框眼镜的文书先生颤抖着去捂铜锅,查尔斯抄起烛台砸在他手背上,蜡油溅在他腕间的蓝蔷薇刺青上,发出“滋啦”声。
汤姆的脸扭曲成青紫色。
他抓起锅边的骨刀刺向乔治,刀刃擦过衬衫时,乔治闻到了浓烈的麻醉药气味——和罗伯特在壁炉捡到的碎瓷上的气味一模一样。“你懂什么!”汤姆的唾沫星子溅在乔治脸上,“主会给我们力量,让马尔科姆家重回王座!”
“王座?”乔治反手钳住汤姆的手腕,骨刀当啷落地,“你父亲的王座在深渊里,而你——”他扯下汤姆颈间的带倒刺的十字吊坠,“只是个被喂给邪神的祭品。”
地下室突然陷入死寂。
所有信徒的目光都锁在乔治手里的吊坠上,有几个年纪小的开始发抖,其中一个哭出声来:“汤姆说...说我们会成为神的选民...”
“选民?”埃默里的匕首尖挑起地上的契约,“上面写着‘以七份灵魂为祭’,你们数过人数吗?”他扫过缩成一团的九人,“多出来的两个,是给主加餐的?”
哭嚎声炸响。
文书先生突然跪下来,抓住乔治的裤脚:“我...我只是帮着抄契约!
是马尔科姆说...说只要完成仪式,就能治我母亲的痨病...“
“马尔科姆?”乔治的后颈猛地一烫。
话音未落,铜锅里的血沫突然沸腾。
黑色雾气从锅中涌出,在众人头顶凝结成阴影,阴影里传来金属摩擦般的笑声:“康罗伊家的小杂种,你以为抓住几个喽啰就能阻止神降临吗?”
劳福德·斯塔瑞克从黑雾侧面走出。
他的黑呢大衣沾着血渍,金丝眼镜裂了道缝,左脸有道新鲜的抓痕——显然是从克劳利书店追来的。
他手里握着半块怀表残片,和乔治后颈的螺旋纹同时灼烧,疼得乔治几乎屈膝。
“你来得正好。”乔治抹了把额角的冷汗,从铁盒里取出那只撞开的铅瓶,“痛苦提取物,加上你留在书店的契约,足够让圣殿骑士团的丑闻登上《泰晤士报》头版。”
“头版?”劳福德的笑声像生锈的风箱,“你以为圣殿骑士团是马尔科姆这种小家族?
康罗伊家当年幻想能操纵维多利亚女王,骑士团现在就能——“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乔治后颈的红痕,瞳孔骤缩,”原来如此...你祖父把蓝蔷薇的标记传给了你。“
乔治的心脏漏跳一拍。
他想起怀表里的刻字,想起祖父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的“齿轮一旦转动”,喉咙发紧:“你到底知道什么?”
“知道你根本赢不了。”劳福德的指尖渗出黑血,在空气中画出螺旋纹,“真正神的势力,从1837年开始,就已经转动了。”
黑雾突然裹住劳福德的手臂。
他挥拳砸向乔治,拳风里带着腐肉的腥气。
乔治本能地侧身,后颈的螺旋纹却像被火钳烫了般,引导他抬起左臂——某种滚烫的力量顺着血管窜上来,他的拳头竟泛起幽蓝的光,结结实实地砸在劳福德胸口。
“咔嚓”一声。
劳福德撞在青铜鼎上,鼎里的血沫溅了他满脸。
他抹了把脸,露出森然笑意:“有点意思...但这只是开始,原来你不光觉醒了神的血液,你还居然有神骸的力量。”他突然抓起汤姆的骨刀,刺向最近的信徒——那个哭着要治母亲痨病的文书先生。
“不!”乔治扑过去。
但劳福德的动作快得离谱,骨刀没入文书先生心脏的瞬间,黑雾突然暴涨,裹住了劳福德的身影。
等乔治扯断黑雾,只看见地上的怀表残片,和用血写在砖缝里的字:“去康罗伊庄园,你会知道你是谁。”
血月开始西沉。
埃默里蹲在文书先生身边,轻轻合上他的眼睛:“还有气,但得送医。”查尔斯的钢笔在笔记本上狂草,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斯塔瑞克提到1837年...阿伯拉罕·康罗伊,你祖父当时是外交大臣?”
乔治捡起地上的怀表残片,刻字在血月余辉里泛着冷光。
后颈的螺旋纹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灼烧,而是某种牵引——像有根看不见的线,正往伯克郡东边的康罗伊庄园方向扯。
“明天去庄园。”乔治把残片收进铁盒,铅瓶相撞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不管我祖父做了什么...我要停下这个命运。”
埃默里拍了拍他的肩,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我跟你去。”
查尔斯合上笔记本,黄铜望远镜的丝带在风里飘:“我查了1837年的《伦敦公报》...康罗伊老男爵那年确实去了苏格兰,说是‘处理边境事务’。”他推了推眼镜,“但爱丁堡的船运记录显示,有批‘特殊货物’运去了康罗伊庄园——时间,和你祖父赠怀表给斯塔瑞克的日子吻合。”
地下室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蓝蔷薇花瓣扑在乔治脸上。
他望着铁盒里的残片,想起劳福德最后那句“你会知道你是谁”,后颈的螺旋纹突然连成完整的环,像某种沉睡的东西,在他血管里睁开了眼睛。
我的祖父啊,你到底在追求什么?康罗伊家族的命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晨钟在远处响起时,乔治摸了摸怀里的铁盒。
铅瓶上的蓝蔷薇已经彻底枯萎,但螺旋纹的热度,正随着东方的鱼肚白,越来越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