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萤的葬礼,没有喧嚣的仪式,只有生命之树艾尔达拉洒落的金色光尘,与永歌森林永恒的静谧相伴。
她的身躯在柔和的光粒中缓缓变得透明,最终如同晨曦下的露珠,悄无声息地消散,回归了这片她曾以生命守护的天地脉络之中。唯留下那颗布满裂痕、彻底黯淡的“共鸣石”,被艾薇儿公主郑重地收起,言明将置于生命之树的核心,以森林的生机温养,或许在遥远的未来,能留下一丝属于星语者的回响。
风铃在星萤消散的那一刻,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地望着那片空无一物的草地,仿佛连悲伤都随之凝固。莉亚紧紧搂着她,能感受到她单薄身躯下那死寂般的冰凉。
陈星默默承受着内腑针扎般的疼痛,目睹了这一切。肩上的重担未曾减轻,反而因这庄严肃穆的送别,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沉甸甸。
艾薇儿公主安排他们住进了森林深处一座依偎着巨大古树搭建的、由活体藤蔓和光滑木材构成的精灵居所。这里环境清幽,与森林浑然一体,充满了安抚人心的自然魔力。
休养,成为了他们此刻唯一且必要的任务。
莉亚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对陈星的治疗中。艾尔达拉散逸的生命气息极大地辅助了她的圣光,陈星体内那如同破碎琉璃般的经脉,在柔和而持续的生命力浸润下,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我修复。但秩序之力反噬留下的“空洞”,以及强行催动“晦暗之钥”本源带来的规则性创伤,依旧顽固地盘踞着,非朝夕之功可以痊愈。
凯尔则一头扎进了精灵们有限度开放的古老书卷和知识回廊中。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关于能量脉络、大陆历史、尤其是关于“潮汐教团”和“观测者”的只言片语。精灵的记录远比人类帝国的更加古老,有些甚至追溯到守望者活跃的年代,虽然语焉不详,却也为他拼凑真相提供了宝贵的碎片。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工程师,更像是一个试图理解世界底层规则的学生。
风铃的变化最为微妙。
她依旧沉默,但不再完全沉浸于空洞的悲伤。她开始长时间地坐在居所外,靠近森林的地方,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发光的苔藓,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感受着脚下泥土的呼吸。有时,她会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一株含羞草的叶片,那叶片闭合的速度,似乎会比平时慢上几分。莉亚隐约感觉到,风铃体内那属于森林之女、却因风语琴断裂而沉寂的本源,似乎正在与永歌森林本身产生一种极其缓慢而隐晦的共鸣,试图寻找一种新的、无需琴弦的“聆听”方式。
渡鸦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守护者。她与森林的阴影完美融合,仿佛成了环境的一部分。但她不再总是远离人群,偶尔,她会出现在陈星调息的古树附近,隔着一段距离,默默守候片刻,然后再次消失。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陈星依旧随身携带、却已形同凡铁的“晦暗之钥”上,带着一丝难以解读的深邃。
陈星是恢复最慢,也是变化最大的。
身体的创伤需要时间,但他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内视与感悟上。
他反复回味着在天空熔炉观星台上,最后那一刻的感觉——将意志、信念与多种力量融合,硬生生扭转“晦暗之钥”既定宿命的瞬间。
那不是他熟悉的秩序之力,那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充满……“可能性”的力量。
它似乎源于意志,却又超脱于意志;它能够影响规则,却又并非规则的奴仆。
艾尔达拉那温和而庞大的意志,在他静修时,曾如同暖流般拂过他的心神,没有言语,却传递来一种模糊的认可与指引,仿佛在告诉他,他触摸到的,是一条早已被遗忘,或者说,尚未被完全开拓的道路。
他开始尝试在调息时,不再仅仅引导秩序之力去修复创伤,而是小心翼翼地,去沟通、去引导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可能性”。
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摸索一颗随时会熄灭的火种。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精神力的剧烈消耗和灵魂层面的刺痛,甚至好几次险些引动旧伤复发。
但他没有放弃。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当莉亚再次将温养的圣光注入他体内时,陈星忽然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