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铁器淬火(1 / 2)

秋末的风带着凉意,刮过马家堡村头的老槐树,把几片枯黄的叶子吹落在铁匠炉的铁皮屋顶上,“沙沙”声混着炉内炭火的“噼啪”声,成了清晨最热闹的调子。王卫国站在铁匠炉前,手里攥着一把刚磨好的小铁锤,锤头比兵工厂李师傅的大锤轻了一半,却依旧让他的手臂有些发沉——这是他跟着赵婶学铁匠活的第三天,前两天空练了挥锤姿势,今天终于要正式锻打铁块,还要学最关键的“淬火”手艺。

“先把炭火烧旺,火候不到,铁块敲不动,淬火也淬不好。”赵婶推着独轮车从后院过来,车上装着刚劈好的樟子松木炭,木炭块大小均匀,是她昨天挑了一下午的,“俺爹当年说,铁匠炉的火是‘魂’,火不旺,出不了好活计——以前打镰刀,火要烧到‘橘红色’;今天咱们打土枪的枪栓零件,火得烧到‘亮红色’,差一点都不行。”

王卫国赶紧往炉里添木炭,用吹火筒对着炉口鼓风。橘红色的火苗渐渐窜高,映得他脸上发烫,炉口的火星随着气流往上跳,落在地上的炭灰里,很快就熄灭了。小李扛着根铁条跑过来,铁条是从兵工厂带回来的废料,表面锈迹斑斑,他用砂纸擦了半天,才露出里面的银白色:“卫国哥,赵婶说这铁条能打枪栓的‘卡榫’,俺们今天就练这个,练好就能装到改良的土枪上了!”

小桃抱着笔记本蹲在炉旁,封面的“兵”字旁边又添了个“铁”字,她把昨天记的“淬火步骤”翻出来,用铅笔指着字念:“淬火要分三步:先把铁块烧到指定温度,再快速放进冷水里,最后捞出来擦干,检查硬度——李师傅说,淬火后的铁器能比原来硬三成,枪栓卡榫要是淬不好,开枪时容易卡住,打不出子弹。”

赵婶把铁条放进炉里,用长钳夹着来回翻动,确保铁块受热均匀:“小桃记的对,但漏了一点——水温也有讲究,不能用刚从井里打的凉水,得晾到‘手能摸’的温度,不然温差太大,铁块会裂。”她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盆水,放在铁砧旁,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水面,“像这样,不烫也不凉,正好。”

王卫国凑过去试了试水温,指尖触到水面时,传来恰到好处的温热——既没有井水的刺骨,也没有开水的灼烫。空冥天赋悄然展开,眉心的发烫感带着一丝“专注”,他能“感觉”到炉内炭火的温度变化,能“听”到铁条在高温下细微的膨胀声,还能“看”到赵婶夹着铁条的手稳如磐石,每翻动一次,都让铁条的受热面更均匀。他想起在兵工厂看到的场景,李师傅锻打枪管时也是这样专注,原来不管是造大武器还是小零件,“用心”都是最基本的要求。

“差不多了,能捞出来了!”赵婶突然喊了一声。炉内的铁条已经变成了亮红色,像一根烧红的火把,她用长钳稳稳地把铁条夹到铁砧上,“卫国,你来敲第一锤,按之前练的姿势,腰使劲,对准铁条中间,别慌。”

王卫国深吸一口气,举起小铁锤,回忆着前两天练的动作——腰往后转,手臂自然下垂,再猛地往前送,锤头带着惯性砸向铁条。“咚!”的一声,铁锤准确落在铁条中间,亮红色的铁屑溅了出来,落在地上很快就变黑了。铁条被砸扁了一点,却没有歪,赵婶笑着点头:“好样的!比俺第一天强多了,再砸三下,把铁条砸成‘U’形,这就是卡榫的雏形。”

小李在旁边看得着急,也想试试,赵婶却按住他的手:“等卫国砸完卡榫,你练打镰刀——先把基础的挥锤、塑形学好,再学复杂的零件,一步一步来,急不得。”小李只好蹲回去,手里攥着自己的小铁锤,眼睛紧紧盯着王卫国的动作,连眨眼都舍不得。

王卫国又砸了三下,铁条渐渐变成了“U”形,虽然边缘还有些不整齐,却已经有了卡榫的样子。赵婶接过他手里的铁锤,用小錾子把边缘敲平整:“接下来就是淬火,这是关键——你看好了,要快、准、稳,铁条刚离火就放进水里,不能犹豫,一犹豫温度降了,淬火就没效果了。”

她用长钳夹着卡榫零件,快速从炉内取出(此时零件还是亮红色),对准水盆“哗啦”一声放进去。冷水遇到高温铁块,瞬间冒出一团白色的蒸汽,带着股子铁腥味,水面还泛起细小的气泡。“嘶啦——”的声音在铁匠炉旁回荡,小桃赶紧在笔记本上画下这一幕,还标注了“淬火时蒸汽量大,需离水盆半米远”。

等蒸汽散去,赵婶把零件捞出来,用粗布擦干表面的水珠,递给王卫国:“你摸摸,比没淬火前硬多了,用指甲划都划不动。”王卫国接过零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用指甲试了试,果然没有留下痕迹——而昨天没淬火的铁块,轻轻一划就能留下印子。

“这就是淬火的门道。”赵婶坐在小板凳上歇气,拿起粗布擦了擦额头的汗,“俺爹当年打农具,每次淬火都要等月亮出来——他说‘月光下的水温最匀’,虽然有点老讲究,却也说明淬火的细节多,差一点都出不了好活。以前鬼子扫荡,咱们的土枪打几枪就卡壳,就是因为枪栓没淬火,硬度不够,用着用着就变形了。”

王破军和张连长正好从学校工地过来,学校的屋顶已经铺好了茅草,就差装门窗了。看到铁匠炉前的场景,张连长走过来拿起淬火后的卡榫,放在手里掂量:“这零件打得不错,淬火也淬得好,装到土枪上,肯定比原来耐用。”

王破军接过卡榫,手指抚过边缘的纹路,又翻出《玄真子兵要》的“铸器篇”:“玄真派记载‘淬火者,刚柔并济也’——铁器未淬火时是‘柔’,可塑形;淬火后是‘刚’,可耐用,这和咱们做人、做武器是一个道理:既要能适应环境(柔),也要有硬骨头(刚),不然成不了事。”

“王道长说得对,这铁器淬火,其实就是咱们根据地工业的‘基础课’。”张连长突然严肃起来,指着铁匠炉里的炭火,“你们想想,要是没有铁匠炉,咱们就打不了农具,种不出足够的粮食;没有淬火手艺,咱们的土枪就不耐用,守不住据点;没有兵工厂,咱们就造不了迫击炮,打不赢鬼子——这‘工业’不是城里大工厂的专利,咱们村里的铁匠炉、兵工厂的山洞,都是工业的‘小苗’,得好好养着,才能长成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