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道微光(2 / 2)

“得加横梁。”王破军赶来时,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用手扒开塌落的黄土,捡起那根断成两截的支撑木,“这木头太嫩,撑不住。去把村口那棵老榆树砍了,用它的树干做横梁,够硬。”

砍树的时候,赵老栓的小孙女丫蛋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黑的玉米饼。“叔,俺爷让俺给你送吃的。”小姑娘的辫子上还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星星,“俺爷说,等地道修好了,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王卫国接过玉米饼,心里有点发酸。丫蛋的爹娘就是在日军的“扫荡”中死的,现在跟着赵老栓过活。他想起自己那个只存在于记忆碎片里的妹妹,要是她还活着,大概也这么大,也会捧着吃的,在村口等哥哥回家吧。

“丫蛋,想不想学怎么听鬼子来了?”王卫国蹲下来,指着埋在土里的竹筒,“等这东西弄好了,你就能第一个知道鬼子来了,好不好?”

丫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摸着冰凉的竹筒,像在摸什么宝贝。

地道改造完成的那天,王破军让人在村口放了一枪。枪声刚响,作战室里的煤油桶就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清晰得像在耳边。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赵老栓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非要拉着王卫国喝两盅。

可他们没高兴多久。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王卫国就被一阵急促的“咚咚”声惊醒——是煤油桶在响!而且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沉,像是有大队人马正往村里来。

“鬼子来了!”王破军的声音瞬间变得凌厉,他一把抄起墙上的步枪,“二柱,通知各屋转移!赵叔,准备好地雷!卫国,跟我去作战室!”

王卫国的心脏“咚咚”狂跳,他抓起油灯,跟着王破军往作战室跑。地道里到处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呼喊,村民们背着粮食、抱着孩子,沿着预先标记好的路线往各个出口转移。

“听动静,至少一个小队。”王破军趴在煤油桶边听了一会儿,脸色凝重,“他们带了重武器,脚步声沉得很。”

王卫国也凑过去听,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通过竹筒传来的声音,他能分辨出日军的皮靴声、军犬的吠叫声,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那是拉炮的车!

“他们想炸地道!”王卫国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地道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头顶的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火苗差点被涌来的气浪扑灭。是炮弹!鬼子开始炮击了!

“跟我来!”王破军拽起王卫国就往岔路口跑,“去东边的‘迷惑洞’,把他们引过去!”

所谓“迷惑洞”,是故意挖得弯弯曲曲的死胡同,里面埋着地雷,专门用来骗鬼子往里钻。王卫国跟着王破军钻进迷惑洞,耳朵里全是炮弹爆炸的轰鸣,震得他头晕眼花。

“快!把这几根草绳拉起来!”王破军指着洞顶的几根绳子,那是连接地雷引信的机关,“让鬼子以为这是支撑,一拉就炸!”

王卫国刚把草绳布置好,就听见洞口传来日军叽里呱啦的叫喊声,还有军犬狂躁的吠叫声。他屏住呼吸,手心全是汗,紧紧攥着手里的大刀。

“来了!”王破军低喝一声。

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得人睁不开眼。日军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通过泥土传过来,清晰得可怕。

“砰!”最前面的日军绊到了地上的绳索,触发了机关!

王卫国只觉得眼前一道强光闪过,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热浪裹挟着碎石和尘土扑面而来,把他掀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王破军正挥着大刀砍向冲进来的日军。

混乱中,他的脚又迈出了七星步,避开了一个日军刺来的刺刀。他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日军的头盔,“哐当”一声,那日军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微弱的哭喊——是丫蛋!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正躲在一个角落发抖,离一个举着枪的日军只有几步远!

“丫蛋!”王卫国大喊一声,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他的“空冥”突然爆发,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日军扣动扳机的手指、子弹飞出的轨迹、丫蛋惊恐的脸……

他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护住丫蛋,同时脚下一转,“摇光”步卸开冲击力,带着她滚到旁边的土坎后。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别怕,叔在。”王卫国紧紧抱着丫蛋,后背抵着冰冷的土墙,心脏跳得像擂鼓。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在发抖,可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小拳头攥得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渐停了。王破军走过来,脸上沾着血,手里的步枪还在冒烟。“走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地雷炸了他们的指挥官,吓跑了。”

王卫国抱着丫蛋站起来,腿有点发软。他看着地上日军的尸体,看着被炸塌的洞口,突然明白,自己设计的不仅仅是“声学预警地道”,是能让像丫蛋这样的孩子,在炮火中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走出地道时,天已经亮了。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赵老栓正带着村民清理战场,看见王卫国抱着丫蛋出来,老泪纵横,非要给王卫国磕头。

“这是俺们该做的。”王卫国赶紧扶住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想起王破军说的“守护”,想起强子娘最后的叮嘱,想起自己穿越而来的意义。

也许,不只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让这些在战火中挣扎的人们,能多看到几缕像今天这样的阳光。

王破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他的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这地道,真成了‘保命洞’。”

王卫国看着远处被炮火熏黑的村庄,又看了看怀里渐渐平静下来的丫蛋,突然觉得,那些在地道里流下的汗水、付出的努力,都值了。

地道里的油灯还在亮着,像一颗颗不屈的星辰,在黑暗中指引着方向。而他知道,只要这微光不灭,胜利的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