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倒嫌杜银姗出身低微,是个贱婢。”
“可她自己呢?不过是家族败落,承蒙陛下的恩泽才勉强维系着一点体面的破落户罢了。”
“五十步笑百步,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这时,坐在下首的周才人,连忙凑趣道:“娘娘此言真是一针见血。”
“要嫔妾说啊,那杜昭仪虽是宫女出身,可如今好歹有皇长子傍身,将来总有个指望,反观淑妃娘娘……”
她故意顿了顿,掩口轻笑道:“伺候陛下年头也不短了,却至今无所出,只怕是……”
“唉,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鸡,再好的毛色,终究也是枉然。”
此话可谓是恶毒至极。
一时间,椒房殿内响起了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皇后虽未放声,眼中却也漾开了明显的快意和嘲弄。
她瞥了周才人一眼,似嗔非嗔:“就你嘴刁。”
“嫔妾哪儿敢啊!”周才人讨好着说。
方才说话的周才人显然入宫晚些,对这段旧事知之不详。
另一位资历稍长的刘美人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解释道:“周妹妹有所不知,王淑妃当年确实为陛下挡过一箭,这才伤了根本,难以有孕。”
“陛下因此对她多有怜惜宽容……”
话到此处,刘美人自己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点对往事的唏嘘,瞬间被更强烈的怨愤所取代。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微微发白。
“可我们呢?我们身子康健,为何也至今无所出?还不是因为她仗着陛下恩宠,只手遮天!”
她这番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在场所有低位妃嫔的共鸣。
方才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窃窃私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怨怼。
一时间,椒房殿内气氛微妙。
皇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凤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这些女人们同仇敌忾,将矛头一致对准芙蕖宫。
皇后不是不知道王淑妃是怎么在宫妃们侍寝后就送避子汤去的。
然而陛下都不说什么,她一个皇后又何必出头?
再说了,宫中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子嗣。
皇后放下茶盏说道:“好了,背后议论,终非妃嫔之德。”
说罢,她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陛下子嗣单薄,确是社稷之忧。”
“如今杜昭仪能平安诞下皇长子,是上天庇佑,也是我朝之福。”
“皇长子身份尊贵,他的母亲,自然也该有相应的体面。”
皇后一番话虽未明指,可她话音才落,依附她的妃嫔们便心领神会,纷纷出声附和。
“娘娘素来贤德,处处以大局为重,岂是那等心狠手辣、善妒不容之人可比?”
“正是,有娘娘执掌凤印,才是六宫之福。”
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对皇后的恭维还有对王淑妃的贬斥。
她们心底或许依然瞧不上杜银姗的卑微出身,但此刻,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只要能打压王淑妃的气焰,让她当众难堪。
她们便乐意顺手抬举一下那个宫女出身的昭仪。
于是,这些往日与杜银姗毫无交集,甚至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杜银姗的妃嫔们。
也打算待到宴席那日,定要在人前对陈七七多几分客气,送上贺礼给足她面子。
就算能气一气王淑妃也是好的。
由此可见,王淑妃平素倚仗恩宠,行事跋扈。
在这深宫之中,人缘早已差到了何等地步。
如今的披香殿,与先前那冷僻简陋的宫殿已是天壤之别。
殿内陈设奢华,器物靡丽,处处彰显着富丽堂皇的天家气象。
侍女如意将打探来的消息,禀报给正在修剪一盆名贵兰花的陈七七。
之前那两个欺辱过杜银姗的宫女,秋桂和夏菊都被陈七七丢到了浣衣局。
她可从不打算二人改过自新了就放过她们。
上辈子,秋桂和夏菊可是听着王淑妃的吩咐帮着磋磨杜银姗直到她被一条白绫勒死为止。
甚至,杜银姗死后,也是她们两个做人证,诓骗说杜银姗是自杀身亡的。
这其中虽然有王淑妃的指使,但秋桂和夏菊的行为就可以被一并抹去么?
并不能,因此陈七七没杀她们,就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
让她们进浣衣局都算是便宜了对方。
如意被陈七七喂了忠心丹,她丝毫没有怀疑如意的话。
陈七七闻言,只是微微挑眉。
手中精巧的金剪并未停顿,利落地剪去了一截多余的花枝。
“哦?想拿我当枪使,去戳王淑妃的眼?”陈七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的嘲讽。
那些女人们怎么想的,她可是太知道了。
深宫之中,哪儿来的那么多良善贤德?
无非是借刀杀人,隔岸观火罢了。
她们奉为主子依附的皇后,又真是什么好人吗?
不过是王淑妃的凶狠更流于表面,不屑掩盖。
而皇后的阴毒则暗藏在她的笑面之下,让人难以察觉而已。
陈七七放下剪刀,端详着修剪好的兰花,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无所谓,便是没有她们,王淑妃又何曾放过我?”
“这筏子,她们用得,我又何尝不能借着这阵风,过我的河?”
如意退下之后,陈七七又唤来奶娘逗了逗李迎。
看着日渐白胖,玉雪可爱的李迎,陈七七回想到了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她使用了一张入梦符。
借李庭的势,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那晚,玉宸宫内龙涎香氤氲,皇帝李庭却睡得极不安稳。
当他惊醒后,心中却还牢牢记得梦中那位仙人对他说过的话。
杜银姗居然是朕的贵人?
朕的命数居然与之相连?!
她安,则朕康泰。
她若有损,则朕的龙体,乃至江山社稷都有所妨害。
唯有善待杜银姗,使其尊荣无忧,方能令朕福泽绵长,天下太平?
李庭坐在龙榻上思索着自己之前的梦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隔天,李庭就下旨将陈七七和皇长子李迎挪到了披香殿,并将她升为了昭仪。
不过,陈七七可是要让李迎当太子,坐皇位的。
区区昭仪之位,她还是看不上。
小小一个披香殿,又怎么住的下她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