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虽不至于像祖母那般偏袒得毫无原则。
可也绝不会容许他这般在背后嚼舌根,诋毁表妹的清誉。
若是传到她们耳中,轻则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重则怕是连父亲都要惊动,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更何况,这回确确实实是他理亏。
编排安倩语体弱,阻挠客人与之交往。
这等小家子气又上不得台面的行径,若是传扬出去,他这世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光是想想可能的后果,霍嘉运就觉得头皮发麻。
“表妹息怒!是为兄一时糊涂,口不择言!”
“我保证,今后再不敢妄议表妹半句!”
陈七七冷眼瞧着他这番慌脚鸡似的模样,心中冷笑。
可面上却只冷冷道:“表哥言重了,只望表哥记住今日之言才好。”
“背地里议论他人,可非君子所为。”
陈七七说罢,也不再看他,转身翩然离去。
霍嘉运僵在原地,只觉得今日真是倒霉透顶。
自己的好意被何令姿误解驳斥,背后说人坏话又被正主听个正着。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边琢磨着陈七七方才那与记忆中温吞性子截然不同的刚硬态度,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怎么感觉她……和前世不太一样了?”
霍嘉运满腹疑惑,只顾低头思索,全然没留意脚下。
只听“哎哟”一声,他被一块凸起的碎石结结实实地绊了个正着。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模样狼狈不堪。
今日真是诸事不宜,趴在地上的霍嘉运恨恨地想。
这消息很快便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
当丫头们当做笑谈说与陈七七和何令姿听时,二人正在水榭中下棋。
闻言,陈七七执棋子的手微微一顿。
“表哥可真是不小心。”说罢,陈七七落下一子。
“谁说不是呢?”何令姿接过话,紧接着陈七七的动作,将白子摆在了棋盘上。
她们谁都没有提起方才的事,也无意去探究霍嘉运为何如此倒霉。
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并不值得浪费口舌。
何令姿虽客居在规矩繁多的镇国公府,却仍保持着在边关养成的习惯。
每隔三五日便要策马出城,畅快地跑上一回。
起初,这差事自然落在一心讨好她的霍嘉运身上。
可自从上回他在何令姿面前暗指陈七七体弱多病后,何令姿便明显疏远了他。
再出门跑马,要么独自前往,要么只唤上府中可靠的护卫。
见何令姿不理自己,霍嘉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几次想找机会解释挽回,何令姿却总是不咸不淡地将他挡了回来。
这日,霍嘉运打听到何令姿又要去马场。
于是,早早便候在那里,打定主意要软磨硬泡地跟去。
不料,他刚到马场,远远便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不仅是何令姿,就连陈七七也在!
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何令姿正亲手扶着陈七七的腰,耐心地指导她如何踩稳马镫。
反观陈七七不仅并无惧色,还一脸的跃跃欲试。
霍嘉运见此情景,不由心头猛地一沉。
他立刻快步冲上前去,也顾不得礼节,扬声阻拦道:“不可!还不赶快住手!”
他这一声喊得突兀,惊得何令姿和陈七七都转过头来看他。
霍嘉运冲到近前,也顾不上喘匀气,指着陈七七。
语气急切甚至带着几分责备地对何令姿说:“你怎可带她来骑马?”
“她身子如何你不知吗?万一摔着了,如何向祖母交代?”
他这话一出,何令姿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陈七七也微微眯起了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霍嘉运因焦急而有些涨红的脸上。
霍嘉运与其说是关心陈七七,不如说是怕极了惹祸上身。
他心知肚明,若陈七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因骑马有个闪失。
祖母的雷霆之怒,首当其冲的便是带她来的何令姿,而在场的自己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是,显然霍嘉运的好意再一次落空了。
又是无人领情。
何令姿正要开口驳斥,却见身旁的陈七七忽然动了。
她并未理会霍嘉运的阻拦,只是侧首对何令姿浅浅一笑。
还不等有人再说什么,陈七七一个漂亮的翻身,轻盈利落,竟然稳稳当当地坐上了马背!
坐在马上,陈七七这才垂眸,居高临下地瞥了霍嘉运一眼。
那神情姿态,有种说不出的轻蔑。
霍嘉运僵在原地,张着嘴,后面那些劝阻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
何令姿见状,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随即也利落地翻身上了自己那匹马。
她对陈七七笑道:“妹妹好天分!第一次上马就如此利索。”
陈七七闻言,只笑而不语。
她待在国公府的日子,虽然舒服惬意,但终究是不够自由。
何令姿早就有意教她骑马,陈七七正好顺势而下,出来放风。
谁成想,居然还能在这里遇到霍嘉运。
霍嘉运估计就是在等何令姿的吧?
前面的那些世界里,她当过领兵作战的女侯爷,也曾在马上打下整个天下做女皇。
别说是骑马了,就是在马上拿着方天画戟跟敌人对打都是家常便饭。
不过陈七七还是对何令姿的赞美全盘收下了。
别的不说,她可是越来越喜欢何令姿了。
这般潇洒落拓的姑娘,哪儿是霍嘉运配得上的。
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一天,霍嘉运就别想接近何令姿。
陈七七欠欠地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站在原地的霍嘉运。
她对着何令姿道:“何姐姐我们走,不必理会那些扫兴的人。”
何令姿点了点头,连身后的霍嘉运看也没看一眼。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小跑着离开了马场,只留下霍嘉运一人站在原处。
霍嘉运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脸上青红交错,只觉得狼狈难堪得紧。
他又一次枉做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