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惊恐中，陈七七缓缓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水面漂浮的茶叶末。
“驸马啊。”
她顿了顿，带着疑惑地语气问道：“这孩子……方才唤表姑娘什么？”
“娘？”
陈七七眉梢微挑，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
“这倒是奇了，原来表姑娘还是带着孩子来投奔袁府的啊？”
她的目光扫过僵硬的袁誉柏，又落在蜷缩着，听闻此话，连呻吟都忘记了的薛沁仪身上。
薛沁仪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躲过陈七七审视的目光，甚至连身体上的疼痛都忽略了。
一种巨大的恐惧像一场暴雨来前的乌云，将她这个人都遮了起来。
“这孩子，唤作‘轩儿’？”
“没想到表姑娘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大一个孩子了。”
陈七七说罢抬手，掩盖唇角笑意，可眼神却清冷无比。
“糊涂东西！”袁母的声音又尖又锐，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刻意。
“你们是怎么伺候小少爷的！居然让他跑过来！”
“看看都把小少爷吓成了什么样？连平日里称呼长辈的规矩都忘了？!”
她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只一味地将责怪都往下人都上甩。
袁宏轩毕竟只是个懵懂孩童，被祖母从未有过的凶狠呵斥吓得小脸煞白，哭声都噎住了。
他下意识地往薛沁仪怀里缩了缩，却因为薛沁仪身上的血迹不敢真正靠近。
袁宏轩只茫然无措地仰头看看祖母，又低头看看痛苦呻吟的“姑母”。
即便他不小心打碎了袁母最心爱的白玉花瓶，也不见往日和蔼端庄的袁母有过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刻。
他愣愣地看着在场众人，只能对着薛沁仪重新唤了一声“姑母”。
“姑母，是轩儿错了……”袁宏轩抽噎着说。
“正是正是！”袁母立刻接话。
顺着袁宏轩的话头想要再加把劲遮掩：“殿下您看，孩子都吓傻了，胡说八道……”
“您可千万别跟小孩子计较啊！”
袁母这边还没得到陈七七的一点回应，那一边柳氏却又开始搭好戏台唱了起来。
“娘说得是呢！”
一个清亮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袁母的节奏。
正是袁府的长媳柳氏。
陈七七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倒想看看这位长嫂有什么要说的。
柳氏睁着一双无辜的眼，走上前几步，仿佛没看见婆婆眼中快要喷火的警告。
她蹲下身，掏出自己的帕子，作势要去给袁宏轩擦泪。
“轩哥儿，”柳氏的声音带着慈爱，“瞧把你吓的，这哭得一身汗。”
“平日里看你们娘儿俩真真母子连心，亲热得紧，姑母姑母叫得多响亮啊？怎么今日到了这节骨眼上，反倒叫成‘娘’了呢？是不是……”
她语气一转，带着诱哄，“是不是被你‘娘’的裙子流了这么多血吓懵了？连‘姑母’两个字都不会说了？”
“柳氏！”袁母再也压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柳氏像是被婆婆的怒吼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脖子，站起身来，脸上却带着一丝的委屈。
“娘息怒，儿媳也是心疼轩哥儿，瞧这孩子吓得魂儿都没了……想来是表妹这身血衣太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