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卫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之前在西部牵头搞的那个阿图什示范区，战略眼光很准嘛！我就说，是金子到哪里都埋没不了！这不，老李在我这儿也夸过你不止一次了。”
又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李慕华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悄悄看了一眼周志远，发现这位向来冷静的工程师此刻正盯着面前的碗，眼神发直，显然内心受到的冲击不比自己小。
这些平日里只能在新闻中仰望、代表着这个国家最高决策层的名字，从卫老口中如同谈论邻居晚辈般自然道出。更关键的是，老将军谈论他们时的语气、神态，透露出的是平等、熟悉甚至亲昵的关系。
这意味着什么？
李慕华不敢深想，却又不能不想。直到此刻，他才无比真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位温和沉稳、与他们谈判时甚至会为某个技术细节虚心请教的县委书记，其根基之深、底蕴之厚，远非他们所能测度。江河身后隐约牵连着的，是一个他们这个层面的企业家平日根本无法窥其门径的磅礴力量。
晚宴中还有一个细节，深深烙印在李慕华和周志远心中。
廖芳菲——这位家世显赫、自身亦是国家级媒体首席记者的女性，在整个晚宴过程中，虽然入席，但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为大家端茶斟酒，布菜添饭。她的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刻意，却处处透着体贴周到。
当卫老说话时，她会适时递上温热的毛巾；当江河谈到某个关键处时，她会静静倾听，眼神专注；当李慕华或周志远面前的茶杯快空时，她会自然地起身续水。
最让人触动的是她看向江河的眼神。那个在采访现场犀利敏锐、在高端论坛上侃侃而谈的廖芳菲，此刻眉眼间只有温顺与尊重。那不是下属对上级的恭敬，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可与亲近。
江河提到安北一个偏远山村终于通上自来水时，廖芳菲轻声问：“是石涧村吗？您上次提过的那个要走十里山路背水的村子？”
江河点头：“对，就是石涧村。上个月通水那天，村里九十岁的老奶奶拉着我的手哭了，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上自来水。”
廖芳菲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低头为江河盛了一碗汤，动作轻柔。
这一幕，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李慕华忽然明白了许多——明白了为什么清源项目的审批能在最后关头突破重重障碍；明白了为什么某些原本态度模糊的部门会突然转变立场；明白了这场看似“家常便饭”的宴请背后，蕴含着怎样深厚的关怀与支持。
宴席接近尾声时，卫老站起身，举杯做最后致辞。
“小李总，小周总工。”老将军的目光扫过二人，威严中透着慈祥，“我这老头子，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信任安北，信任江河！把真金白银、把这么好的产业放在安北，就是支持那里的发展，就是有担当、有情怀的优秀企业家！”
李慕华慌忙起身，双手捧杯，微微躬身：“老将军您言重了！是我们清源应该感谢安北给了我们这片发展的热土，更应该感谢江书记从始至终的鼎力支持和无私帮助！没有江书记一趟趟跑北京、没有安北县委县政府的全力配合，这个项目根本不可能落地！”
他的话发自肺腑。但此刻，这番话有了全新的分量。
卫老满意地点点头，最后转向江河，用力握住他的手。老人的手温暖而有力，像一座山。
“江河，记住我今天的话。”卫老目光灼灼，一字一顿，“放手去干！大胆去闯！只要你是出于公心，为了百姓，天就塌不下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我虽然退了，但说几句话的份量，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