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接到江河电话,一听是大晚上叫自己老婆去宾馆房间“约会”,他心头那股无名火“腾”地就窜了起来,那点关于“绿帽”的阴暗心思瞬间塞满了脑袋。
一路上,他脸色铁青,闷声不响。
杨燕深知丈夫的脾性,来到迎宾馆江河的套房,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尴尬,却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
其实平心而论,李老师除了这心眼小的毛病,人品还算端正,对家庭也负责任。而他这心病,也并非空穴来风。早几年,县里某位权势煊赫的领导就曾觊觎杨燕的容貌,明里暗里多次撩扯,闹得外面风言风语,传过不少难听的闲话。虽然后来杨燕立场坚决,对方未能得逞,但这事像一片乌云,始终笼罩在李老师心头,让他成了惊弓之鸟。
江河何等眼力,自然将这对夫妇的神色尽收眼底。他起身,坦然地将二人迎进门:李老师,咱们两个在外面喝茶,让杨主任和小木谈话。
又对杨燕说:“杨姐,这么晚打扰你们休息了。是这样,这位小木同志,”他指了指紧张得几乎要站不稳的木婉清,“执意要找我反映些情况,情绪比较激动。我考虑她是个女同志,深更半夜独处一室实在不便,只好劳烦你跑一趟。请姐夫一起来,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定调。说得坦荡明白,既顾全了杨燕的工作,也照顾了李老师那点敏感的心思。
李老师再木头,也不能再说什么,当下脸色霁和:“江书记,我可以不用来的……”
杨燕感激地看了江河一眼,立刻走到木婉清身边,柔声道:“婉清,别怕,我是纪委的杨燕。有什么委屈或者要反映的情况,你慢慢说,我们都会认真听。”
木婉清看着屋内的四个人——气场强大却目光清正的江河,温柔可靠的杨燕,面色不虞但沉默旁观的李老师,再想到门外可能存在的耳朵,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
“江书记,杨主任,”她声音依旧发颤,却多了一份决绝,“我要举报……举报县公安局的治安大队副大队长!他……他对我动手动脚……上次,上次他想欺负我,我拼命跑了……他还威胁说,要是敢说出去,就让我在县城待不下去……还要把我弟关进去……”
话未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
江河和李老师在外间喝茶,却能听得见女孩压抑的哭声。
外面,江河的脸色沉静如水,眼神却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刀。套间内,随着木婉清的陈述,杨燕面露震惊与同情,轻轻拍着木婉清的背安抚她。连李老师,也收起了那点私人情绪,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一直到很晚,杨燕把询问笔录交给江河。
江河匆匆看过后,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这个小县城,看似平静,其下却不知隐藏着多少类似的污浊和不堪。扳倒一个县长,或许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
李老师看着眼前这个被外界称为“江黑子”的男人,他那并不宽阔的背影在灯光下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此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妻子会愿意追随这样的领导工作,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正气凛然”。
世间浊流滔滔,总需要一些硬骨头站出来,敢于硬碰硬。为官一任,若只想着明哲保身、和光同尘,或许能安稳一时,但最终失去的,将是民心这座最重的江山。
民心所向,胜之所往;民心所背,败之所归。这道理,千古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