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大门前,人声鼎沸,如同一个巨大的、愤怒的蜂巢。
黑压压的人群和几十辆沾满泥土、散发着柴油味的农用车,将通往政府大院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夕阳的余晖给一张张因愤怒和焦虑而紧绷的脸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浓烈的不信任感。
吴杰锋站在一辆农用车的车斗上,手里拿着扩音器,嗓子已经喊得嘶哑,额头上全是汗珠,后背的衬衫湿了一大片。他一遍遍地解释、安抚,试图让汹涌的人潮退去:
“乡亲们!乡亲们!听我说!大家的心情我理解!牛角山是咱们的命根子,谁也不想它被糟蹋!但堵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啊!县委县政府已经在研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先散了吧!啊?都堵在这儿,影响多不好……”
“交代?什么交代?!” 一个穿着褪色迷彩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挥舞着手臂,粗声打断他,“光嘴上说研究有啥用?我们前脚走,后脚他们挖掘机就开上山了!不行!今天必须让县里白纸黑字给个说法!不然我们绝不走!”
“对!不给个准话,我们就不走!” 旁边几个妇女也跟着喊起来,声音尖利,“我们守在这儿!看他们敢不敢从我们身上压过去!”
“吴书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棍,颤巍巍地指着吴杰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我知道你是个好官,可你得听县里的……那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你们不能光顾着巴结大老板,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啊!牛角山的水要是脏了,我们喝什么?地里的庄稼浇什么?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老者说着,激动地咳嗽起来。
吴杰锋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火辣辣的,群众的每一句质问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就在这时,江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径直走到吴杰锋身边,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扩音器。
扩音器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鼎沸的人声稍稍平息了一些,无数道或怀疑、或愤怒、或期盼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江河身上。
“叔叔!大爷!婶子!大哥!兄弟!姐妹们!” 江河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响起,不高亢,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朴实的诚恳和不容置疑的分量。他没用官腔,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我是八柳树乡的乡长,江河!大家伙儿都认得我!”
人群里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大家的心情,我懂!堵在这儿,不是办法!我刚刚从大院里面出来,孙书记、丁县长,还有我,我们关起门来谈了!” 江河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实在劲儿,“咱们今天闹这一出,归根结底,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牛角山,为了咱们自己的家园,为了子孙后代能喝上干净水吗?!这个理儿,县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