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总裁办公室内原本沉滞的空气。
眼前奢华到令人窒息的空间在金明眼中只是一片模糊的背景板。他的目光,像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钉在了办公室中央。
真皮沙发宽大得如同王座,一个穿着考究藏蓝色丝绒睡袍的中年男人深陷其中。男人保养得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长期居于上位者特有的、漫不经心的倨傲。他微微仰着头,姿态闲适,仿佛在享8受某种顶级的服务。
而跪在他脚边的身影,像一道淬了毒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金明所有的理智和幻想!
是钱芳!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为贴身、面料闪烁着昂贵光泽的银灰色套裙,勾勒出曾经在金明眼中无比美好的曲线,此刻却只显得刺眼而屈辱。她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手里拿着一支纯金的雪茄剪,动作带着一种训练过的、小心翼翼的恭敬,正专注地替沙发上的男人剪开一支粗大的雪茄。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卑微得如同古时的奴婢。
沙发上的男人,正是金城集团的主宰,李金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价值不菲的抽象派油画,角落里沉默伫立的巨大青花瓷瓶……办公室里所有奢华冰冷的陈设,都成了这场无声羞辱的背景板。
金明浑身的血液“轰”地一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凉。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门口,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钱芳似乎被撞门声惊动,剪雪茄的动作猛地一顿。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抬起头。
目光交汇。
那张曾经盛满阳光、只对他绽放最纯粹笑意的脸,此刻苍白得像一张脆弱的纸。她的眼睛,那双曾如秋水般清澈、倒映着樱花和他身影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可怕,深不见底,像两口枯竭的井,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麻木,还有一丝……金明看不懂的、近乎死寂的绝望。她的嘴唇抿得死紧,没有血色,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她看到了金明眼中翻腾的痛苦、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的质问。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随即,那空洞的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难堪?是痛苦?还是……一丝祈求他快离开的急切?
但这情绪快得如同幻觉。下一秒,她的眼神再次沉寂下去,变得冰冷而坚硬。她迅速低下头,避开了金明灼人的视线,仿佛门口站着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剪好的雪茄恭敬地递到李金城唇边,另一只手拿起桌上一个造型古朴的纯金打火机,“啪”一声点燃。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她低垂的、毫无表情的侧脸。
整个过程,李金城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门口多了一个闯入者,也毫不在意钱芳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就着钱芳手中跳跃的火苗,慢条斯理地点燃了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
浓郁的雪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一种霸道而腐朽的甜腻。
直到那口烟雾被惬意地吐出,形成一个缓慢扩散的烟圈,李金城才终于纡尊降贵般地,将目光懒洋洋地投向门口僵立如木偶的金明。
那目光,带着一种打量尘埃、打量蝼蚁般的漠然和轻蔑。没有愤怒,没有意外,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一切的冰冷。
他薄薄的嘴唇掀动,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穿透办公室沉滞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金明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
“滚出去。”